在文学领域,“空寂”美意识直接导出余情余韵的文学风采。日本文学作品,无论是诗歌、散文还是小说、戏曲,都尽量节约,压缩其内容,表现文学素材的主要部分,省略其他部分,而着力把握其神髓、神韵,并且通过含蓄性、暗示性、象征性来表示。今道友信在《东方的美学》一书中说道:“他们(东方诗人)要直接观照事物现象的精神或灵魂,而且要用少量几个虽被限度数目但内涵非常丰富的词将它象征地表现出来。”藤原公任《和歌九品》的开头第一句就说:‘上品上,此须语妙且有余情也’。也就是说,上品上即最上品的歌,必须语言非常优美,同时还要有余韵”。在日本文学史上,和歌比俳句出现要早。和歌通常是以简约的形式、个别的事物来表现时空的永恒和生命的怡然情趣,它们或以瞬间的声响来反衬永恒的静寂,或以个体生命的弱小来显示宇宙生命的充盈……。如《古今集》卷18中有一首:“风劲吹,白浪滚滚若滔天,在那龙田山。夜半君行去,独自越此关。”俳句则是仅由五、七、五共三句17个音节组成的小诗,其形式非常短小,然而其“文约而意深”、“志深而笔长”,却是以简约的形式和浓郁的意象来表现丰富的情感,以浓缩的语意抒发深厚的思想,其简约的语言中充满着象征、含蓄的韵味,富于生命感悟。日本江户时代著名俳句大师松尾巴蕉的俳句之所以动人心灵发人感悟,正是由于其在对微小的自然景物的感受和理解中,在对“人是行人”的无常本质的领悟中产生出来的禅趣和无我的境界。如:“古池塘呀,青蛙跳入波荡响。”“朦胧马背眠,远处淡淡起茶烟,残梦晓月天。”这些俳句所表达的正是一种对禅境的感悟,对无常人生的诗性的理解;这些俳句所给人的正是如如不动的“空性”所展示的最高审美境界——“空寂”。
在绘画领域,“空寂”美意识体现在用墨色代替色彩制作的水墨画上。日本水墨画最大的特色就是通过余白与省笔,浸在空漠的“无”中来创造一种超然物外的艺术力量,从“无”中发现最大的“有”,即“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日本水墨画是将“心”所捕捉的对象的真髓,用单纯的线条和淡泊的墨色表现出来,它表面简素,缺乏色彩,内面却充满多样的丰富的线和色,以及多样的变化。比如画面中央部分本是非常重要的,但日本画家却往往使这一大块空间成为余白。他们只用画面的“一角”以简约数笔表现出一种古雅、纯朴和稚拙,在你平常希望有一条线、一个块面或平衡翼的地方,你的感觉放空了,失去了。但是这种余白不是作为简单的“虚”的“无”,而是作为一种充实的“无”,即用“无心的心”去填补和充实,因此不摆脱虚妄之念,不用“无心的心”去感受,是无法感受到其中所蕴涵的丰富内容的。今道友信在《东方的美学》一书中说道:“绘画最重要的中心内容不在于以那绘画的写实技巧所能模仿地再现的外在事物和外部现象,而在于事物的看不见的本质乃至于自然之气韵。”“它(水墨画)比其它绘画种类可以说更近乎超越性,并且水墨画试图用它那象征的有意识的形变来将现象理想化,结果就能暗示所看不见的东西,神的东西。”“水墨画借助于其象征性的形象化,具有一种指示的力。水墨画就是要实现各种各样事物的可能性,完成创造。这其中的道理,就在于水墨画让物内在的力展开到了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