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僧团经济生活的忙碌和执事眼光局限的问题
第二个我要讲的是,僧团经济生活的忙碌和执事眼光局限的问题。
在传统僧团之中,在印度是靠托钵乞食维生。印度有这样的社会风气,一般人愿意供养修道人饮食,而修道人沙门的生活,不但是佛教,其实一般宗教的沙门也是这样,当时有个共识就是他们绝对不自己炊事。他每天就是托钵,一天只托钵一次。托到什么就吃什么,也不能拣择。这样有很多好处,一来折服自己的骄慢,因此现在有些佛教标榜自食其力,其实它根本违反佛法精神,因此佛法的戒律精神就是要让我们不可以自食其力、不可以自耕自食:它要我们当一个专业的宗教师。这不叫做所谓的「寄生虫」嘛。因你是一个宗教师,你的职责就是给众生心灵上的安慰,这就是一个宗教的心灵辅导师的基职责。
你不要认为这叫做寄生虫,以儒家的价值观,也不认为一定要自耕自食,才不是寄生虫。孟子不是讲有劳心者,有劳力者,可是后来受到儒家社会的主流影响,批评佛教的出家人是寄生虫,于是很多出家人为了撇清起见,往往强调自食其力。其实自食其力不符合原始佛教精神,它就是告诉我们要专一于法务,所以托钵的精神要我们去除骄慢,专一于法务。对众生如「眉毛拖地」,不拣贫富,托钵时人家供养到什么吃什么,不长养贪心,不积蓄财富。而且也需要在托钵过程中去了解基层的人民。对于众生的苦难、社会的脉动会有比较深刻的认知,也会比较知道要如何跟社会脉动结合,而对于社会做比较大的帮助。
这一套生活制度到了中国没办法延续下去,因为中国根本认为乞食就是乞丐。所以认为以出家人既然这么有尊严的身份,不应做这种事。于是基于那些皇室或皇宫贵族的好心,他们一般来讲愿意希望出家人,维持自炊自煮的生活。虽然不叫自食其力维持自己的经济生活,还是靠信众供养,但是已经慢慢养成自炊自煮的生活。
在过去的大陆,往往会有一些收入,这些收入都是靠田租。也就是过去的王宫贵族它可能捐了一笔土地给寺院,寺院就靠收田租维生。但是我们知道等到土底改革之后,根本就不能再维持这样的生活了,佃农跟寺院间的关系可能就会变得很紧张。
再来就是中国儒家「厚葬久丧」的儒家文化也是主流一直流传下来的。于是本来在佛家来看,死亡是一个很庄严的过程,宗教师也应该引领家属,让死者得到安慰,让生者也得到安慰,这是宗教师责无旁贷的职责。但是不应该是非常麻烦、非常繁文缛节的事情,但是到了中国,因为厚葬久丧的文化,慢慢导致佛教在中国很独特的经忏文化。
因此社会盛行这种讼经拜忏的仪式文化,导致出家众要为死人疲于奔命。为死人疲于奔命已经不见得只是宗教上的意义,也变成很世俗化的意义。比如说,中国人好面子要热闹,要让左邻右舍知道他办丧事办的很风光,于是要出家人来。而出家人中,有些不太有自省力的一些人,可能只是为了要配合丧家的胃口,于是发展出很繁复的、很热闹的唱腔唱调,结果反而导致佛教原本严肃庄严的梵呗,就在这样的风格中失去了。如此一来,许多法器加进来了,变得非常热闹,非常复杂;并且佛事变得日益繁多,屈指一算,例如一个人的丧葬法事,从他倒毙开始,到入殓、出殡,还有从头七到满七就有十天次要应付,加上对年和三年各一次就有十二天次好忙。每一次如果丧家,希望热闹一点,有多一些师父过来,你就可以想:为一个死人就可以忙十二天次,如果是六个人就要忙七十多天,这还是最最保守的算法呢。
这个丧葬法事,因为当市场的需索,是如此之高的时候,热供求失调,当然诵经的费用,就节节升高。因为他们找不到人嘛,无形中这个市场就炙手可热。可是确耗费出家人的心力,也非常庞大。因此,中国佛教到后来在大陆上,曾经长期衰败过。而在台湾的十数年前,也因此呈现非常大的衰败。讽刺的是,世人一面要求僧尼如何如何使其丧葬场面热闹、有面子,另一方面,让世俗人很看不起,也就在这个问题上。但这也是跟中国传统文化结合,所产生的一个怪现象,很难转变这种不好的丧葬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