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佛教也有这个问题,在这个知识多元化结构的时代,我们如果明了了各种和我们不同的文化样式、知识体系的情况,那么我们佛教究竟应该定位在什么地方也就会清楚了。佛教应该找出这个与其它文化样式、知识系统不同的东西来定位发展。
发展到今天,人类的文化知识体系绝不仅仅只有科学知识体系一种体系,更不应当认为科学知识体系是人类最高的一种知识体系。时下科学占据话语霸权地位的状况,并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就人类知识体系来讲,细分的话可以有许许多多,而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两大类,即人文知识体系和科学知识体系。这两大知识体系有相通之处,其思维方法也可互相借鉴,但不能相互取代。
宗教文化属于人文知识体系,佛教所探讨的根本问题是人文的问题,当然也归属于人文知识体系。中国近代高僧太虚大师曾明确说过:“佛教问题即人文问题”,“故佛教问题,实为全世界人文之所系,应时行化,不容缓矣!”(《佛乘宗要论》)这是非常深刻的见解。佛教是以人文的理念和方法来探求和解决人的生死烦恼的问题,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以科学知识体系,科学的理念和方法来比附它,也不需要求得科学理念和方法的认同。
当然,人文知识体系中也有许许多多的文化形态,不同的人文文化形态也都应当找到自己的特点和定位,尽管这种特点和定位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也会变化和发展。同时,人文问题也是所有宗教的共同关注的问题。那么,我们如何来找到佛教的人文特点和定位呢?
在中国,隋唐以来人们常用“以儒治国,以道治身,以佛治心”来给儒、佛、道三个主要传统人文文化形态来定位,这对我们今天给佛教文化定位仍然是很有启发的。
此外,在与其它宗教文化比较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大多数宗教都是借助于神道的精神和理论来关注人文问题的,具有浓厚的神道色彩。唯有佛教则自释迦牟尼创教之时起,即充满了重视人类依靠自身的智慧和毅力来自我解脱的人文精神。即使在大乘佛教的发展过程中,虽然也有浓厚神道色彩的一面,然其解脱修证的理论、实践,以及以人为主体的根本精神,仍然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根据以上的简单分析,我想应当可以根据佛教(大乘佛教)的基本教理,为佛教在今天这个时代找到一个自我定位的参考方向。在今天高速发展的科技信息时代和激烈竞争的经济社会,更加速了人类的自我异化,人们因而也更迫切地要找回失落了的自我、了悟自我,社会也需要更多更深切的人文关怀。所以,大乘佛教以人为主、自我解脱的古老人文精神,在今天具有了新的现实意义。
用佛教来治心,来救助人们的心灵,应当给人以当下真实的感受。因此,弘扬大乘佛教,特别是中国禅宗强调的“本性清净”,“是心即佛”,“自性自度”,“不借外求”,以及“不断烦恼而得菩提”,“不离生死而证涅槃”的不二法门等根本教理。使人们认识到修行就是要回归本来清净的自心自性,要把出世的修证与入世的生活融通起来,在入世的有为法中,修证出世的无为法,从而在不离日用的“本分事”、“平常心”中,获得当下真实的“自在”“解脱”。
如果今天佛教做了许多其它的工作,而没有在人的心灵感受上让人获得当下的感受,当下的真现实量,这就偏离了佛教。只有我们明了了这种跟科学的不同,跟其它宗教、文化的不同,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运用的领域。所以互相取代是完全不可能的,科学跟宗教,谁取代谁都是不可能的,同时谁要把谁包括进去,也是不符合时代多元文化精神的。
中国近代其实已经有过一个非常深刻的经验。上世纪的20年代,在社会上发生过一场相当大的思想争论,就是科学跟玄学的论争或称科学与人生观的论争。当时一些科学家认为,人生观的问题科学也可以解决,而一些思想家则认为,科学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但是人生观的问题是科学不能解决的。他们人为,一个人价值选择,一个人的心灵感受,科学怎么能够给我解决呢?但是它又说不出一种定量定性的客观标准系,于是科学家就骂他们是玄学鬼。所以,就出现了一场科学与玄学的大争论。这场论争的结果是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不能替代谁,所以现在还是并存的。
在今天,科学知识体系与人文知识体系同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知识体系,问题是我们每个知识体系要找到自己的特点和位置,在各自的特点和位置上解决人类所遇到的不同问题,在各自的特点和位置上去进行发展。
总之,探讨科学时代下佛教定位的问题,首先要开展科学与佛教的对话。在相互尊重的对话交流中,一定会发现许多思想可以并存的,很多思维方法也是可以互相启发的。在现代这样一个多知识、多文化、多元结构上面,怎么样给自己找到一个定位,再找到自己发展的方向,是每一种文化、每一种知识体系共同面临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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