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帆是个“现代人”
这个题目似乎多余,有谁会以为茆帆是个古代人呢。这一点我要从他的作品来说,试举:“茅亭读書”,“天外峨嵋”,“四景屏条”为例,他画中的山水深含古意。其中人物、山水都有古人的感觉,但非临摹,且有今意,所谓原生态,未经开发的情景是也。当今假古董不少,置身其间毫无古意,不能产生“东临石碣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感觉,难以令人触今景而怀古意。
茆帆冬天穿唐装、平时着对襟彩、吸咽斗、喝酽茶,有人觉得他“古板”,也有人认为他是“老克拉”。我理解俗称的“老克拉”是指那些在三、四十年代,在上海受过当时西方文化教育或感染的人,他们常怀三四十年代之旧。茆帆是共和国同龄人,那时他尚未出生。在他青少年时代的回忆中,没有百乐门,没有爵士乐,也没伦巴,更没有因为这类生活经历而受过批判。他自幼受到的感觉是传统文化,这种基因,使他爱和老先生交谈,听前辈说诗、书、画、印。在眼、耳、鼻、舌、身的感受中吸取养料。这使他内在对传统文化感觉的因与听取老先生看法的缘结合了。他生于现代这一点无法改变,那是命,结此传统的因缘却是他的运。这便形成热爱传统的现代人之果。古代与现代无法隔断,一切有情都从此而来,无法否认,不可忘本。60岁的茆帆,面对周岁时的相片,就物质生命来说早已没有联系,但一脉相承的是意识。从茆帆的生活为人处世来看,他绝非遗老遗少,他努力探求传统的精神表现出他是一个热爱传统的现代人。
有时我们谈及时尚一些风格,如他在《自说自画》中所说的对眼下一些“恍惚如梦的画面,喧闹的色彩,挪动位置的眉眼、变形的身手”,很觉困惑。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了解那些人,但无法欣赏这种时尚,心头自有一种莫名的无奈。 为了安慰他我说了一句:“随他们去吧!各人头上一片天,你本非职业,还是‘毋与时尚争高下’吧。”他表示赞同。他坚持自己的路,而他的朋友中有不同观点、爱好、追求的人,相聚聊天,海阔天空,并不争辩这类是非。我想这应该是热衷传统的现代人的胸怀吧。
茆帆的画“不值钱”
当今社会谈起一张画时常常不是评画的气韵、信息、内涵,而是看这个画家的名气,及作的画在市场上的价钱,这实在是一种文化已被物化的景象。有些人画画为追逐名利而并非出自内心的感受,却想挤入名家之列,将自己的作品卖个大价钱,甚至会成为行贿物品送给附庸风雅之人。这样的画与茆帆无干,所以我说他的画“不值钱”。
有人说我不对,他的画价可能会涨。那么到底涨到多少,值多少钱?无价之画的价值在知音心中,不属货币范围。说他“不值钱”正是因为他不在货币的价格范畴中。
原始时代的人在生活的器皿上绘出图案,在居住的岩洞中画上壁画,这是他们对生活热爱的反映,这些画作为文化留给后世。随着时代不同,思想发展,不断积累,这种作品是不能论价的。当然,文化产品有两重性,但它在经济价值这方面的属性不应由文化人自己考虑,茆帆的画按其所说所为,其价值同样是不应以货币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