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这个是不是跟您当时的师父印顺大师的“佛教人间化、佛教生活化、菩萨人间化”的理念也有关系?我看到一则故事说,当时也曾经有天主教的修女来拜访你,当时她对于佛教徒的生活模式提出了一些异议,她们当时也是会跟你说她们觉得佛教徒太注意自身的修行而没有去更多地关心这个世界上受苦的人,这样的话会给你一种什么样的……
证严法师:宗教的宗旨应该都是一个爱,天主的博爱,或者是基督教的博爱。我也同样是很崇法,只要心中有爱,我都会很敬佩。那三位修女,她们也是很有爱心,她们看到了这样一个修行人,自己一个人在小木屋里她好象很怜悯我,所以她想要来说服我也加入修女的行列,也同样是出家。不过彼此之间,谈话都很投契,彼此都很投缘。所以说这种爱融汇在一起,只是在宗教的名称不一样。
因为这样的一段交往,使证严法师对佛教以外的宗教也非常尊重,在日后由她筹款建立的医院中还特设了天主教的祈祷,使不同信仰的病人都得到方便。与其说慈济是一个宗教团体,不如说它更象一个社会慈善机构,证严法师的感召力也更象是一种社会道义的力量。当不少寺庙用巨资大做法会的时候,证严却保持了三个原则:“不为人唱经,不作法会,不化缘。”至今她的弟子们仍然靠做蜡烛、种地来自食其力。她把更多的钱投到了医院里,这固然来自她的师父“佛法人间化”的教诲,更是因为在六六年的一次遭遇。
证严法师弟子:因为看到那边有一个女人小产,流了八个钟头的血,走了八个钟头的路,就是说要八千块,要赶快输血,赶快开刀,所以上人看到这种情形,她说,因为没有八千块把那个女人抬走了。所以上人回来以后她心里很难过,她说一个女人要生产,为了没有八千块,现在到底两条命生或者死不知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并没有考虑,我们自己生活是不是能够维持,她说要做所以就去工作,所以上人的精神毅力就是这样,她不是为自己,她看到困难,她把这个事情先解决了以后再说。她的原则就是说我们要自力更生,她说我们年轻人自己有能力就自己做自己生活。她鼓励我们说“我们已经出家了”,身跟心都是奉献给宗教,要真正为佛教为大众做事情,我们要磨炼出一股精神跟耐力,人家不能吃的苦我们能吃,人家不能忍的我们能忍。最苦的时候是跟人家打毛线衣赚工资,那里面共有七个人,半个月才领到一次工资。所以常常都没有油,没有米,自己……这里是向下地方,自己种一些菜以外,没有菜的时候就拔一些野菜。有时候下雨天没有办法出去拔野菜的时候,那时候真的很穷,穷得一个月只买到五毛钱的豆腐,所以那个豆腐要把它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盐巴里面去腌,腌得咸咸的,等到下雨天没有办法去拔那个野菜的时候才吃那个咸豆腐,所以我常常在笑说五毛钱的咸豆腐可以吃一个月,就是这样,早期真的是很穷。
这样穷苦的处境证严法师却谢绝了一笔两亿美元的捐款,为什么呢?
慈济功德会的最初捐款来自花莲的当地家庭妇女们,每天每人省下的五毛钱,有人说干脆每个人一个月交十五块不就得了吗?证严法师却说“这有很大的不同”。
证严法师:一个月的十五块我就说那是一个月才起一次的好心,想要帮助人只不过一个月才有一次,爱心是要天天培养,也是要时时刻刻要培养,出门以前,就要先起一个好心,培养这么一个爱的念头。所以我要她们的是每天的五毛,不要她们的一个月十五。
杨澜:我想一开始要做慈济医院的时候大概也是基于同样的一个理念你拒绝了……有一个日本人要捐给你差不多两亿美金,这么一大笔善款,当时你是需要差不多八亿块台币,但是你当时只募到了三千万左右。应该说这两亿美元来得很及时嘛。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吗?
证严法师:是,也是很感恩,我是期待,台湾有这么多的佛教徒,也不止是佛教徒,可以说有很多的爱心人,在台湾建成这一座医院应该是大家都可以点点滴滴地把这个爱心汇聚,自己开垦一亩福田,希望每一个人来当农夫。希望自己跟这个福田会更有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