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不谈生死问题的。既然这些都不能为我解决问题,我又转向研究道家。道家好像说出了一点点东西来,有一句话说,「生者寄也,死者归也。」活着只是借住在这世界上而已,死后就回去了。这已经是有稍微进一步的答复了。不过为甚么要寄?又要回到那里呢?慢慢地又从东方哲学,靠近宗教范围了。
当时我的朋友几乎都是基督教徒,偶尔我跟他们提起这些问趣,他们很自然地都会邀我去教堂,我也跟着上礼拜堂。可是到了那里,我越听,迷惑越多。他们教我只要相信,信者得救,不要有这么多问题。可是我做不到,必定要在疑问解释清楚之后,我才能够相信,我一定要知道人是怎么来的。他们说,这问题在《圣经》里说得很清楚,可是我读了《圣经》之后,问题更多。上帝为甚么要创造蛇和智慧树?我可以答复的是,蛇是用来测验夏娃的,而夏娃是用来测验亚当的。既然是这样,上帝知不知道亚当一定会受夏娃的引诱,而夏娃也会受蛇的引诱?如果上帝不知道,那么他就不是全知;如果他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那么他就不是全能。如果他是,那么他还会把危险的东西蛇和智慧果放在园子里?智慧难道是这么可怕吗?上帝禁止他们吃智慧果,是不是因为他们吃了之后,就会像上帝一样的聪明,所以他就发脾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上帝就太小器了。他们只因不听上帝这一个戒,吃了智慧果后而被驱逐出伊甸园,那现在的人类所造的罪恶不知比吃智慧果的罪恶大得多多了,死了以后怎能回到上帝的怀抱?再说那些都是魔鬼的引诱,请问魔鬼是不是上帝创造的?
从南老师寻真理
得不到满意的答覆,最后我又离开了这个宗教圈。我有几位北大的同学,常常聚在一起谈些人生的问题,其中一位当时正在师大教书的朋友,也知道我有这些疑问需要解答,于是带我去认识南怀谨老师。
当时很冒失的去找南老师,我说我想知道生从何处来,死往何处去。南老师说这也是许多人共有的问题,它的答案就在佛法里。当时南老师正在讲《楞严经》,顺着这个机会,我也开始在他那边上课。可是南老师已经上了一半,我连佛、菩萨是甚么也不知道,还有菩提、波罗蜜等,这些名词我都不知道,一下就要跳进《楞严经》,因此就赶紧恶补,把这些名词弄清楚。
听南老师上课的人数不多,可是多是老参,底子很好。我听了《楞严经》的课之后心中的满足和喜悦,其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因此在听了半卷之后,要求南老师重新再讲,于是他又重新讲一遍,其他人也陪着我再听一遍。
《楞严经》上有世尊询问阿难学佛的原因,阿难回答说,是因为看见世尊的八十相好,心中生欢喜,所以出家。世尊再问阿难心在何处,就「七处徵心」,再问见在何处,又引出八还辩见。后面还有叙述二十五位菩萨提出的二十五种修行法门,这些都是达到明心见性的方法。经上又很清楚地说明,在修行的过程中,我们身上的每一蕴都要经过十种阴魔境界的考验。这种境地,现在的生理学和心理学,都无法达到它的标准,因此我捧着《楞严经》如获至宝。
几年来我一遍又一遍地研究,但总觉得经是经,我是我。后来我再从头开始学习,从四谛、十二因缘、唯识里找资料。这时候我才发觉,过去自己把唯识误认为士大夫阶级的消遣品,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好的东西。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经与我之间,依然是两回事,经是经,我是我。
那一段时间,我正在国外,有一次听到南老师将在农历春节打禅七的消息,就在农历除夕那天晚上,不顾即将临盆的女儿和驻菲律宾领事馆先生的期盼,离开家人,专程搭飞机回台北打禅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