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印顺法师的佛教思维,其根本的问题在于修证之道方面。他的佛学论著也有一些篇幅是在陈述修证之道,其长处在于全依印度撰述的大小乘经论而说,其明显的次第性,对修证之道含混笼统的传统佛教来说,确有令人耳目一新而切中时弊之感。但是毕竟修证之道的了解和传递,必须有经验性的体证作为依据,否则经论只能是推求臆想的资料,而非深契我心的知音。譬如没有尝过某种水果滋味的人,任凭他搜集、研究、分析再多的资料,他的推求臆想总难免正误夹杂,难免会在谁也想像不到的地方出错,而差以毫厘,谬之千里,而且即使他的推论臆想完全正确,但在根本处他自己也难免迟疑,到底那是什么滋味?世间的味觉尚且如此,何况是出世间的、远离颠倒梦想的体证呢?
因此正确的说,佛教的修证与义学,如车之两轮,须要相互配套、相互促进,才能对佛教的问题做出正确的理解和判断,才能增进佛教的正确发展。如果站在职能分工的立场,专门研究经论有成的宗教师,是应当赞叹而不应当责备的,但是印顺法师的佛教观却有明显的怀疑修证者的倾向。譬如他批判禅、净、密的流弊,却忽视他们的正宗、主流者所具有的甚深般若体验,这应该不是持平之论。又譬如他喜欢强调原始佛教经典所描述的不具深禅定力的解脱者之特例,却质疑佛教一贯普遍的“重视禅定”的倾向,认为那是导致佛教变质的根本原因,这也是奇异的怪论。因此,在印顺法师的影响下,一个有宗教热情的人大抵只能满足其思辩的乐趣,若进一步要走上修证之路,便容易产生许多矛盾和迷茫困惑。
综上所述,印顺法师的佛学思想有上述特色,因而在他长期影响下的台湾佛教,呈现出一些困局:
(一)首先,作为台湾佛教基础的传统佛教,面对印顺法师犀利而有说服力的挑战,很难无视于他的威胁。但是一般说来,传统佛教界少有像印顺法师这样优秀的义学研究者、论述者,因此也就没有能力为自己的信仰形态作适当的辩护。与此同时,如前所述,部分传统佛教的拥护者逃避或拒斥印顺影响的局面就很自然的出现了。但是逃避与拒斥并不能改变印顺思想在台湾影响力日渐深广的趋势,传统佛教坚持者内心的苦闷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