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禅机与随缘的诗境——解释学视角下的《碧岩录》思想研究
2010年11月19日 14:47凤凰网佛教综合 】 【打印共有评论0

六 、随缘与闲适:“转身一路”“随他去”
 

从禅的内涵上来说,禅都是朴素的、安适的,更是随缘的。一切的禅机与开悟,如果带有刀刻斧凿的痕迹,带有精心设计的环境,那都是虚假的,更违反了禅的本意。对于这一点,中国僧俗对此有着深刻地把握,这即如僧肇所谓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唐代诗人王维所言的“举足下足,长在道场,是心是情,同归性海”的诗句也是此意。

禅者不重视对语言的拣择雕琢,其风格的形成也与早期众多禅者接受教育的情况有着一定的关系。但是,由于禅宗的精神所决定,所以对文字的不拣择成了禅者一贯的思想。三祖的《信心铭》中说:“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因为“才有是非,是拣择,是明白,”所以赵州也强调道:“是拣择,是明白。如今参禅问道,不在拣择中,便坐在明白里。老僧不在明白里,汝等还护惜也无,汝诸人既不在明白里。且道,赵州在什么处,为什么却教人护惜。”
 

但是,所谓的不进行语言的拣择雕琢,并不是说要求禅宗的语言和文本就必然一定是粗俗的或山野的。事实上,过份地纠缠于“拣择”与否本身即是一种执着,若如是,则会堕入另一种陷井之中。这也正是雪窦要强调的说明的:“至道无难,言端语端。一有多种,二无两般。天际日上月下,槛前山深水寒。髑髅识尽喜何立,枯木龙吟销未干。难难,拣择明白君自看。”

正是因为对禅机的随缘,所以禅又是闲适的。如克勤在解释“转身处”与“随他去”时即作了一种精心的而又是意义十分丰富的开示,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禅者的闲适与自在。“转身处”是《碧岩录》中经常出现的说法,其意思虽然各处略有差异,但园悟克勤强调是“若向无言处言得,行不得处行得,谓之转身处。” 其意思是说,修禅者和阅读者如果能在不可言说处开口说得,于不可行的无事之处能有所行,这即是一种转身,即是一种洞察,即是一种对发现本真的惊喜。

关于“随他去”,《碧岩录》中出现的并不多,但它却反映了一种对文本与意义的不予纠缠、随缘随机的平淡精神。如文中说:

僧问大隋:“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

隋云:“坏。”

僧云:“恁么则随他去也。”

隋云:“随他去。”

此僧不知话头之落处,在“这个”上纠结困惑,“多少人情解,摸索不着。”而对于把“这个”作为众生本性的解释,大隋才釜底抽薪地答以“坏”。因为,“若道随他去,在什么处?若道不随他去,又作么生?不见道:欲得亲切,莫将问来问。” 对于“随他去”之意及其与六祖禅家精神的契合,克勤引后唐僧人景遵的偈云:“了然无别法,谁道印南能。一句随他去,千山走衲僧。”

正是因为持一种“随他去”的态度,不仅是对文字不以纠缠,甚至对文字之意,其能够和所指也不做界定与说明,反而使其中的禅机得到安逸地流露。或者如克勤的垂示:“鱼行水浊,鸟飞毛落,明辨主宾,洞分缁素。直似当台明镜,掌内明珠,汉现胡来,声彰色显。”

禅机都是随缘的,正因为随缘的所又都是朴素的。

一日,沩山问(大隋)云:“子在此数年,亦不解致个问来看如何?”隋云:“令某甲问个什么即得?”

沩山云:“子便不会问如何是佛?”

隋以手掩沩山口。山云:“汝已后觅个扫地人也无。”

但是,一切禅机到了随缘之处,又都是精致的,这种精致不是人工但却胜似人工,是鬼斧神工而又当下遍在。五官六识,个个都是禅机,大千世界,处处都有开示。这即是:“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换言之,禅到随缘处即显精微,语到精致处,方得随缘。比如,《碧岩录》中对于山石草木、花鸟鱼虫的使用可谓是信手拈来,一点也没有那种强制和做作之意,对“教具”的选用没有那种“为作新诗强说愁”的生硬之举。在平凡之中见禅机,在平凡之中得修行,是其最有特色之处。而且,圆悟克勤在《碧岩录》中的垂示、评唱及其意义开示,更是对其符号及所指的画龙点睛之举。如他说:陆亘大夫,与南泉语话次。

陆云:“肇法师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也甚奇怪!”

南泉指庭前花,召大夫云:“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 (鸳鸯绣了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莫寐语,引得黄莺下柳条。)

陆亘为宣州刺史,久参南泉,能“寻常留心于理性中”,对《肇论》也有着深入的探究。但是,从其所问的问题中可以看出,陆亘仍然对于一种契悟贯通的境界有所不解,甚至有着某种程度的执着。南泉禅师并没有引经据典的讲佛法道理,而是用一种身边之花来作为说明,告诉问者:“休去歇去,铁树开花,有么有么黠儿落。节,直饶七纵八横,不免穿他鼻孔,且道誵讹在什么处。” 意思是说,只要达到了大休大歇的境界,即使是也会开花。一旦如此,就不可能存在任何道讹与含糊之处。

事实上,随手一指手边花、庭中树,一直是师者用以开悟学者之方便之法。如明代的心学家王阳明在回答别人对于自己学说的寻问时,即以身边花为例而说明。据《传习录》,一天,王阳明与人同游,友人指着岩中花树问:“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阳明答:“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不论是否如一些学者那样把禅的精神理解成非逻辑、反逻辑或超逻辑,但是事实上有不少的禅机本身即是师徒间经过反复的论证开导才让问学者体悟出其中的禅机的。也正是在这种论证之中,逻辑的东西才都最终体现了一种非逻辑的结果,才从一种世间法门的逻辑思维变成了一种信手拈来的禅机。如:南泉参百丈涅槃和尚。

丈问:“从上诸圣,还有不为人说底法么?

泉云:“有。”

丈云:“作么生是不为人说底法?”

泉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丈云:“说了也。”

泉云:“某甲只恁么。和尚作么生?”

丈云:“我又不是大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

泉云:“某甲不会。”

丈云:“我太杀为尔说了也。”  (雪上加霜,龙头蛇尾作什么?)

对修行的当下之境的意义,一直是佛教的重要内容。禅宗对机缘的重视,在五祖那里即得到强调,六祖更是将之上升为修行中十分重要的、甚至是必须的途径。所谓担水劈柴、农禅茶禅都是如此。
 

克勤曾强调说:“宽廊非外,十方国土,目前观。寂寥非内,一毫头上宝王剎。直得无内无外,绝彼绝此,亘古亘今,全明全暗,到这里亦须有转身一路,始能得大自在,岂不见道。” 简而言之,对于所有的文本或“意义”,在寻找、验证之中也不忘退而求之。因为,如有转身一处,则能处处转身;禅机处处,不在他处,仅在已处。若一禅明,则处处是“本地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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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建光 编辑:梁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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