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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焕长老传奇》:发小再聚武汉

2013年04月16日 09:03
来源:《本焕长老传奇》 作者:温雪

台下,耀玉带头鼓掌。同学们个个群情振奋。

“明早七点还在这里集合,八点钟游行正式开始,现在,各校的队长、分队长,组长、骨干分子,大家都回去分头准备……耀玉,游行所需的全部横幅、标语、喇叭都准备好了吗?”

耀玉说:“金姐,都准备好了,放心吧。”金姐赞许地点点头。

志山赶着粮车,今天一共有五车粮要送,照往日的速度,全部送到至少到傍晚,如果遇到交通堵塞或者意外情况,上回送粮的时候,就遇到收货的店家突发急病住院,账房和管事的都去医院了,没人收粮食,剩下一个看门的老人,老眼昏花,志山驮着一车粮食,站在门外,走也不是,在也不是,那条路很不好走,那是一车粮食,又不是别的什么,最后,只能拉回来,白白耽误一个上午功夫不说,剩下的几家送粮食时间都依次类推,加上之后每去一家人那儿,就要被责备一通,再道歉一通,送得晚的那家,干脆就关门睡觉了,认为没信用,死活不开门,头天的活延到两天完成,前后要三天才能把这点事情抹平。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大队的警察封锁了路口,“笃,笃,笃”的哨声夹杂着刺耳的警铃声,“退后退后退后,”警察荷枪实弹,直接用枪托、警棍把赶着上班的职中,赶着去谈一笔重要买卖的生意人,做小买卖的,全部以一条长长的白色封锁带拦截住,一步也不能超越,警察脸上的表情冷得能结冰,似乎谁胆敢越矩,拔枪给你一梭子也不是不可能。

远远的,黑压压的游行队伍已经过来了,打头的几个高举着横幅,上写着:“打倒土豪劣绅,保障农会权益。”“国共再次合作,统一即在眼前。”除此之外,人人还手里举着小条幅,“联俄,联共,扶助工农”。高头大马上,骑警全副武装,头戴钢盔,看不到表情,列成一队密切注视着游行的人流,只等一声令下,打马扬鞭冲到游行队伍里。志山一看,游行的人们全部是学生,除了手中的条幅,估计连个水果刀都没带,而这边,政府居然动用的骑警,可见对这次学生的示威游行下大力要镇压到底。

志山想着自己能不能穿越封锁线,告诉那些学生,这里已经要变战场了,最好不要过来。于是他赶着粮车,走到警察跟着,“长官,我是粮店伙计,这有一车粮食,要运到码头上去,据说是运去支援前线的,耽误了时间,担待不起啊……”

“拿来。”警察伸出雪白的手套。

“拿什么?”

“省政府的通行令。”

“我没有通行令。”

“那你凭什么过去?即使我这里放你过去,前面也会拦住你。”警察道,“等着吧,结束了战斗,你再去送粮也不迟。”

警察用了一个词“战斗”, 志山听出来了,说明将有学生会在游行中丧命。游行队伍越来越近,口号声越来越响,再看警察排成三行,第一排手持警棍,第二排是马队,马队的后面,一队士兵面无表情正往步枪里压子弹,焦灼无奈中,志山奔过去,“警察大哥,你们是不是要开枪啊?”警察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眯着瞄准器。一只戴白色手套的手一把将志山推到一边去,“你捣什么乱?”另一只手拔出枪,“想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是不是?”

游行队伍已经走近了,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大无畏,甚至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在最前面,带头喊口号的不是别人,正是耀玉。

志山一猫腰,箭一般地冲到游行队伍前面,这是突发情况,一个士兵食指勾在板机上,瞄准志山的背影,戴白色手套的手阻止了他,“他不是游行的学生,只是个送粮的。”

志山伸开双臂,拦截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停下,停下。不要往前走了。前边危险。”

耀玉惊叫道:“志山哥,你怎么在这儿,赶紧离开,别妨碍我们游行。”

“耀玉,赶快告诉你的同学停下,前面已经布下大队人马,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耀玉回头看着金姐,金姐道,“小兄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今天既然来了,就不怕牺牲,不怕死亡。”金姐目光坚定、铿锵有力地说:“我也不愿意看到流血,看到牺牲,但是革命必须要付出,要面对流血,笑对牺牲。”她大声道:“我们的血是不会白流的,帝国主义及一切的反动派、剥削阶级必将灭亡,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自由民主平等人人有尊严,个个有饭吃的新中国。”

志山一听,这倒是和佛经里说的天国有些相似。“但是,能不能换一种方式,不要用这种偏激的行为,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何不能换一种方式?”

“打死他,他是奸细,是国民党的说客……”人群中有学生冲出来,照着志山就是一脚,志山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噙着泪,看着这些一脸稚气情绪激奋的小弟弟小妹妹,心想,“那边说我妨碍公务,这边说我妨碍游行,我多妨碍一分钟,就让这帮学生晚流血、晚送命一分钟,没准事情就有转机……”

人群中一阵骚乱,又冲出几个学生,对着志山举起拳头,“不许打他,他是我朋友,不是奸细说客……”耀玉挡在志山面前,又对志山说:“你快离开,我们有纪律,你别再螳臂当车,否则他们会把你打死的。”

志山眼睛已经肿起来了,“耀玉,你忘了先生教我们的话了吗‘儒士不怕牺牲,儒士敢于牺牲,但不要像蝼蚁一样去送命,去做无畏的牺牲。’”

金姐走过来,从地上扶起志山,志山挣脱她的手,“你们实在要过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金姐沉默了一秒钟,对身后的学生道:“后面的同学分成两队,千万别踩着这位兄弟。”她举起右拳,“口号不要停,队伍不要散,大家跟我喊……”金姐振臂高呼:“打倒土豪劣绅,保障农会权益。国共再次合作,统一即在眼前。”学生们高呼:“打倒土豪劣绅,保障农会权益。”“国共再次合作,统一即在眼前。”从志山身体两旁过去。

就在马路中间,志山盘腿合十,默诵《心经》,希望耀玉金姐和所有的同学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志山诵完49遍《心经》,睁开眼睛,戒严已经解除,军警正用消防水枪冲洗地上的血迹,满地狼籍,散落着围巾、袜子、鞋子、标语,无言地宣说着刚才这里发生的惨烈一幕。

庞新观工作的报社在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用了快三十年的办公楼,地面高低不平,夹杂在一片片居民楼中间。

庞新观正在伏案疾书,写时政新闻不是他强项,但是赵德宝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决定自己亲自润笔。志山“嗵”地推门进来。

“志山,咦,你眼睛和脸怎么了?”庞新观很惊讶,“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是不是送粮挨了打,要我登报呼吁一下?”

“我没事,我和沈娘请了假,搭了个三轮,好容易才找到你这里。”睡了一晚,昨天肿的地方成了淤清,让汗水一浸,有些刺痛。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打成这样?”庞新观给他倒了杯水,“我要赶稿子,今天来得早,不然你这个时间可逮不着我的。”

志山环顾左右,的确,办公室只是庞新观一个人。“你们的工作太清闲了,现在都上午九点了,还说你来的最早。”志山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你不会不知道,耀玉参加了昨天的学生游行,我刚刚去了她们学校,学校一个人没有,看门房的老人说,一半学生都被抓走了。”

“怎么,你也参加学生罢课示威游行了?”

“哪里?我是送粮经过那里,当时耀玉走在最前面,怎么劝阻都没用,后来……我担心可能被警察抓去了。”

“这个耀玉,你说她脑子里怎么想的?”庞新观在地上走来走去,“让她不要跟着那个金姐,她根本听不进去,现在出事了吧……”庞新观走了十几个来回,才想起拉开抽屉,找出号码本,连摇了十几通电话,得到的回答要么是支支吾吾的“新观啊,这个事情我帮不了你……”要么是模棱两可的“附近医院住满受伤的学生……”要么是直截了当的“我帮你打听打听,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叫赵耀玉的,但是,问不问得到,我不敢保证……”

庞新观抱着头,整齐的分头也给他揉乱了。

“对了,找赵德宝,他在省政府,他一定有办法……”

“对对,我们都急糊涂了,怎么把这茬儿忘了,耀玉可是他亲妹妹,他不会不管的……”

话音刚落,编辑部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正是赵德宝打来的。“昨天游行的事情你知道了吗?关键时刻,笔尖可别瞎划拉……划错一点,那可是政治立场导向……”

“德宝,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划拉笔尖子,昨天游行队伍里,有你们家耀玉,现在人是死是活在医院在法院都不知道,志山就在我这里,说昨天看到耀玉冲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头……”

“什么?”赵德宝说话声音本来豁亮,一被激怒,连志山坐在一旁都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我不管,我不找她,这个耀玉,爱干什么干什么,她不是最崇拜金姐吗,让她打听去……”说着“哐“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庞新观颓然坐在椅子上,“赵德宝说他不管,我们各自想法子吧。”电话铃声又响起,还是赵德宝,不过这回冷静了许多,“现在是戡乱时期,任何敏感的声音都不能发出,搞不好就引来麻烦,何况学生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游行,凡是领头闹事的,搞不好就是……”赵德宝又说,“以我现在这种身份,别说公然去保她,就是承认她是我亲妹妹,可能都有麻烦……但愿我娘烧香供佛我爹念咒诵经能管上用,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责任编辑:马本州] 标签:本焕 赵德宝 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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