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焕长老传奇》：发小再聚武汉

摘自：温雪 著 《本焕长老传奇》 海南出版社 2013年4月

发小再聚武汉，观念冲突交叠

门开着，赵德宝正在低头看文件，庞新观在门上敲了几下，赵德宝抬起头， “新观，快进来。”

“这升了副科长是不一样啊。”庞新观四下打量着赵德宝的办公室，“独立办公，新桌子新椅子，比我那可强多了。”

赵德宝身后悬挂着巨幅的总统照片，九尺见长六尺宽的办公桌上，一只缓缓旋转的地球仪，和大小相当的青天白日旗，似乎主人心怀全球日理万机，右边窗户下放着一盆半人高的万年青，咖啡色遮光窗帘，厚重中带着雅致，转角处是两只单人沙发，青白花纹的大理石茶几，摆着一套景德镇茶具。

赵德宝推开窗户，问道：“外面风大吗？”

“风？这大六月天的，哪儿来的风儿？”

“没风你的话怎么那么凉啊？”

庞新观推推眼镜，“赵副科长连说话都幽起默来了。”他故意学他挪喻道。赵德宝用竹制的茶叶夹子，从茶叶罐子里夹出一撮茶叶，“泡壶好茶招待我的老同学。”

形如雀舌的黄山毛峰在杯中云卷云舒，庞新观品了一口，香气如兰，不由得不感叹，人啊，只要你不是傻子蔫子，放你到什么位置你都能干。小时候，几个人里面，赵德宝读书最差，鼻涕最多，瞌睡虫最多，但现在是混得最好的。不由你不服，人家赵财主祖上真是有荫德，这花重金买的职位、买的官，赵德宝当得简直就是浑然天成，一点也不别扭。

“一大早把我从一大堆稿子中，叫这里来，赵副科长有何吩咐？”

“当然是大事。”赵德宝关上门，在庞新观对面坐下，“没事我也不敢请你亲自跑一趟。”赵德宝正色道：“上次你不是让我有什么第一手的消息，就马上通知你吗？”

庞新观也坐直了身体，“有什么内参？”

赵德宝拿起桌上的雪茄，递到庞新观面前，庞新观摆摆手，他就自己点燃了一支，吐着烟雾，“去年政府下大力清剿共产党农会，4﹒12清查初见成效，这事你听说过吧？”

庞新观点点头，“似有耳闻。”

“但是今年死灰复燃，有田产的土绅们皆被掠去土地，一些农会打出‘有土皆豪，无绅不劣’的口号，许多土绅田地被分，谷担被抢，宗祠被废，经济上严重影响到国民政府的税收，政治上影响统一战线大业，你想，这些大户人家都是缴税缴粮的重点，他们被清空了，我们纳税、收粮找谁去？前线将士吃什么？”

“像你我两家这样的，没什么事吧？”庞新观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赵德宝掐灭烟头，他本来烟瘾不大，抽雪茄是为了摆摆谱。“我娘时不时上庙里烧香，我爹据说也念上什么，哦，就志山上次说的那本《药师经》了，但愿能灵验吧。”

“你给我提供的这是个热点，我回去琢磨琢磨，说实话，”庞新观道，“我长项不是写政治题材，我就整个诗歌散文还凑合。”

“反正，我是把内参告诉你了，怎么做，那就你自己的事情了。最近志山好吗？”

“他能怎样？每天出大力流大汗，哪个也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福气，平步青云。”

这时，有人敲门，庞新观觉得这是省政府办公重地，也不便久留，“那我先告辞，你忙着。”赵德宝亲自为他开门，送走庞新观，迎进送报纸的勤务员，继续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拿起一张《武汉日报》细细阅览。

白色衬衫塞进蓝色工装裤里，工装裤是连衣的，前护心，后护背，只露出两只白衬衫的袖子，在耀玉的思想深处一直有个想法，就是得到志山的认可。他内心深处，不是也在一直追求一个自由民主、没有饥饿没有痛苦的社会？而耀玉认为自己正在为之奋斗。

能够容纳四五十号人的教室充当了临时会议室，密密麻麻挤满了学生，门外楼道里还站着很多，没有麦克风，但是金姐的声音很宏亮，连挤在楼道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金姐穿着一件素雅的格子旗袍，头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如果是在某个人家的花园中锄草，或是为丈夫孩子准备早点，那么她是很媚、很美的。但这具娇小、漂亮的躯壳下，却包裹了一个非凡的灵魂，听她说话才能知道。

“同学们，今天大家能够聚在这里，来参加明天的示威游行的动员会，是我们每个人每个同学无尚的荣光，我们要求国民党政府放下屠刀，立即停止对共产党人的迫害追剿，支持各地农会打击土豪劣绅，促成国共合作。这是我们一次浩大的学生运动。同学们，我们的爹娘、我们的亲人，他们正在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我们哪能坐在教室里安静地读书？视他们的痛苦而不顾？在座的，也有地主大资本家的孩子，但是他们敢于站出来参加革命，向反动派斗争，向党组织靠拢，就是最好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