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二千多年前的原始佛教、大乘开展出来的佛教、到晚期的密教,甚至中国特殊发展的禅宗,这些都可说是适应“异方便”的开展。如果这些方便有了事过境迁,我们又执方便以为究竟,以为是不可更变的如实,那么就会像印顺导师说的那样:“二千年来的佛法,在过去是多少无上的妙方便,到今天反而是障碍佛法的不方便了。”所以《妙法莲华经》里,又有一句话说“正直舍方便,但说无上道。”“方便”的佛法是可以舍的,可以因为时间、空间和人事关系的不同而舍弃的。
谈到“理”跟“事”,说到理事要相应,我们说“时间、空间、人”三者表现的就是事,佛法也要不离开这些关节去印证。如果学佛,对这个事不能条理分明、不能正知正见,学起佛来就本末颠倒,苦苦恼恼,不得受用。所以理事相应,首先要与你当前的生活环境能应用得上,这才叫做理事相应,这个就是事。所以禅宗也说:“平常心是道,搬柴运水无非是道”,就是告诉我们在日常生活里,我生活周遭的就是我体会真理的地方,不能离开这些。所以佛教是非常富有人文色彩的。这“究竟”跟“方便”的抉择,就可以把佛教跟我们当代社会、当代人的生活,充分地密切配合、而不脱节。不管时代怎么样地进步、怎么样地变化,佛教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就像我们传统儒家思想说“苟日新、日日新”这样的生生不已,佛法本来就富有这样的思想、这样的精神。这里我要提到佛教最根本的思想:“无常”的思想,这是我常常谈起来的。对于所谓“末法”、“像法”、“正法”,我常常批评它,已经流入于“宿命论”的讲法,违背了佛教无常论的讲法。佛教的“无常论”并没有一个定型的方式,一切事一切人都可变,变好变坏决定于这个人的迷、悟而已。“迷”,当然是受宿命论那些邪知邪见的引导;“悟”,你就可领悟到,任何时间任何空间都不障碍任何人悟入佛法。
佛学常说“理事无碍”,说“性相不二、空有圆融”,“理性空”同样接近“理”涵意,“事相有”同样接近“事”涵意,只是着重点、应用不一样而已,这是佛教一贯具有的精神。我们要了解佛法的理性跟空寂的性空境界,那确实是一件形上的、抽象的、超越的境界。简单的说,真理是超越时空的,无法用时空的影响。佛法的理性若要加以表现、具体的弘扬,又不得不透过事相的显现。所以在事相的显现上,就可以因时因地因人而异,我们在今天这个时代,今天这个空间,今天这个现实的生活环境里,以我们的感触来运用佛法,如果我们不能领悟“理事要相应”真谛,则中国佛教的困境以及它的衰相,是很难扭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