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实录:《中观见与道德经》
《中观见与道德经》,是继《入中论未名疏》课程的进一步学习,希望借中观见以逐句诠释《道德经》的形式,在当今中国社会,借助佛教智慧,对复兴道、儒两家文化道统起到些许的作用,进而推动中观见在华夏传统文化土壤
第二、《道德经》思想
探讨了老子其人,于佛教观念基础上的定位,我们进一步观察《道德经》的思想。当然,看《道德经》,不能够只一头钻进八十一章去,而要旁读一下《庄子》。
老庄思想颇不同(天道人谋)
《道德经》虽被确定为“载道” 之书,而“ 道” 的情况,绝不可能只是单纯而一眼即可鉴之的事物。即使在佛门,所谓“阿耨(nòu) 多罗三藐三菩提”,也绝不是单一定义就可以了事的。有部的“ 菩提” 是大阿罗汉的涅槃果,唯识的“菩提”是清净的如来藏性,中观的“菩提”是不二的空性。
如果,仅在单纯中国文化的语境中作比较,《道德经》的思想很有可能更为清晰无杂地呈现。于是,我们找来历史人物的庄子,借他的思想来对比《道德经》,以期获得对于老子《道德经》更为准确的解读( 有言:《庄子》为《道德经》的注解书)。
生死观不同
首先,他们的“生死”观不同:庄子对生死的看法来源于他的宇宙观。他认为,既然万物本来同气,那么死生成毁,都不过一气所化而已,因此是“假于异物,托于同体”的,是“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 的,是“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的。假定有人在悦生而恶死,庄生是会笑话的! 庄子对待生死是如此潇洒的一个人。对于“好生畏死” 的人之常情,他甚至有“讴(ōu)歌死尤甚于讴歌生”的倾向,是“人之常情好生畏死” 最强有力的对治! 他的生死观,是“齐死生,一成毁”的。
老子的生死观,显然与庄子不同。他常谈“生”,常谈“育”,很倾向于《易》书中的“天地之大德曰生”,颇有对好生之德的激赞,如:“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大道汜(sì) 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万物得一以生……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很明显,老子常说道生万物,且偏说生,不说死;庄子“本天” 言,老子“近人”言,人情好生恶死,因而常说“生万物”等语。生死问题上,庄子多“天上”,老子重“人间”。
常、无常观不同
其次,他们的“常、无常”观也是迥异的。庄子认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行尽如驰,莫之能止,日夜相代”,他以“化则无常”,如《中庸》“以化为常”,否定人事中有“常”的存在。庄子所主张的“无常”,每由一人的形色迁化不居来证实,如《齐物论》云:“人谓之不死奚益? 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
而老子谈道,偏重人事,书中时时谈常,而不说无常,如篇首云:“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的心目中,人间是可以有一个“ 常道”,也可以有一个常“名”的,这二者,都可以“有常”。而庄子只说“言未始有常”,又说:“仁,常而不成”。在这些问题上,老子主张有常可久,即:
形虽化,而有其不化者曰“ 象”。于迁化变动不居中,形虽不停,然留其象,智者玩索,逆推其形,“执古道御今之有”。
佛教三法印概念中,庄子的“ 常法” 理解,多像大中观;而老子,则类同《楞伽经》所示的真常不灭思想。可见,庄子重“ 天理”,老子则就天道而挽合之于人事。
“道”不同
老、庄的“道”,也颇为不同:庄子的道,乃指天地实相;老子的道,常偏于就近人事者言之。庄子曰:“ 不可以言传”,既不可以言传,所以又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以道为天地之实相,实相迁流不停,新现故灭,日往月来,方生方死,死生一气,故后人有谓曰:“ 庄子知有天而不知有人。”他的故事也叙述着他的豁达与洒脱。
老子言道,既重人事,则所云天道,常偏就人事说之,如云:“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又云:“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又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样的例子很多,往后详述。
治国观念不同
老、庄于“治国”,其主张也颇有不同。庄子思想中,政治思想几乎是一件多余的事,他不认为人生社会上有“兴教化”与“立法度”的必要。因所谓“教化、法度”都是立起一个标准,让一切地方一切人群都去奉行,以求得领导一切以归向此一标准,又求能限制一切使其不远离这一标准。
他的思想,几乎快要接近无政府主义了,但其书中并未明言无君论,也并未明确主张“无政治、无政府”,只是谈到,一个理想的君王应该是:
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
他的看法,于民众而言,皇帝几乎要成为若有若无的“虚无体”,而却又可以发生理想政治的许多作用,他说:
南海之帝为儵(shū),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极似游僧令小沙弥学规矩公案)
庄子的理想是,人间的君王必无知与无为,无所恃又无所喜,近乎没有,因而才使一切人皆可各自有一己所宜的标准和道。而君王反而不能有私下的标准与道,甚至不能有“人皆有之”的“七窍”,因为有了“七窍”,就会有知有为,自恃自喜,不能做君王了。这样的君王理论,虽然高明,却几乎是玄想,不合实际( 上世纪50 年代,有禅和子参虚云老和尚上云居山,见老和尚由架房[ 厕所] 出,大感诧异,离云居而去。难怪《阿含经》云,“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也。” 看来人之常情也是如此)。但庄子一直这样认为,一切人一切物,皆有各自立场与地位,不该互相支配、互相领导,他希望一个绝对的“大平等”。他的治国理想,以下民为主体。
老子《道德经》则实际得多,他说:拿现在的眼光看,像是以“无私”为手段,以成就其私下的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太了解人性了。
政治的话题,若以庄子的话说,是“ 不当如此做”,而若老子,则说为“不敢如此做”,存心自有差别。
老庄不同思想的总结
总结以上所说,中国文化史上这两位智慧导师,均以各自的思想,对当时的人类社会作出了重大贡献,对后世产生着持久影响。虽然同为道家,同言大道,大义相通者十之八九,尽人皆知,但是,同在大道范畴内,其不同之处,历历在目。是否佛门解脱之道,有中观、唯识两系,性、相两宗,而其未证涅槃之道,也存在两条路线的通轨呢?
庄子重天而言人,老子本人以言天;庄子是个逍遥洒脱的人,一切功名权利漫不经心,其所想像的真人、神人、至人、圣人,都无意于人世,都不愿在人世间的俗务上沾手,即或不得已沾上了,仍是“心神不属”,仅是一种不得已;而老子看起来好像比较“务实际”,其思想的暗示作用,则具备了引人安于名闻利养之世俗生活的余地,形而下者,甚或启发权谋的智慧。
的确,这是两条路线。对于道的两面性,我们从佛法的流派中,早就有所认识了。钱穆先生有云:
故尝论之,庄周之与老子书,譬之佛经,犹般若之与涅槃也。
般若扫相,涅槃显性;庄主于“扫”,老主于“显”……庄子所重在天道,老子所用尽属人谋也!当然,这是钱穆先生为了研究“老子与孔子谁早出” 时提出的个人观点,我个人同意他的研究,只是不完全同意他“ 老子尽在人谋” 的总结。因为,用坏了是人谋,善用呢?
显性扫相的两路,佛门是确实存在的公案,老庄思想之不同也是显然的,但其两家所产生的对应引导作用,是否真是冲着性、相两家去了? 是否发展到将来,老庄两路也会形成势如性、相两宗的分庭抗礼局面? 此点有待下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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