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济寺,踞在崔螺山清净的山间。是在山色里加入一些田黄,山水里加一角飞檐,那样妥帖舒坦:深山古院,本来就是访古说禅的洞天福地。
念
向晚,游人尽散,翠螺山渐融进了暮色,林荫道上,全然没有了无休止的吵闹,白日里蛰伏于烈日淫威下的小虫,此时也开始了琐琐屑屑的夜谈,整个山林弥漫在清幽的秋韵中。这般的夜声不枯不滞、澄明渊深,一种深沉的安宁,就像禅。
沿山路拾阶而上,借暮色中尚存的微光,几间江南民居建筑的硬山瓦屋静卧山林间,这就是广济寺。
心中默念它历尽沧桑的经历,原来,是这样曲折的故事:位于翠螺山南麓的广济寺,又名资福院,始建于三国时间,后毁于战火。清光绪年间,重新建造山门、大雄宝殿和观音阁,气势壮观,为江南名刹之一,有安徽佛教“祖庭”之誉。在马鞍山蛰伏数日,早就听闻广济寺的灵验,出行前,有皈依多年的人告知不要向佛祖求什么,只在乎心安。
前夜翻尽地方志书,广济寺其实没有出现过什么高僧,千余年默默隐居天地间,一如禅的体验:惯看沧海桑田、星移物换,终是“拈花微笑”的真正性灵安宁。于是释然:它的经历,就是这样不喜不忧的过程,一种空虚万有的对立和无感与大乐的统一。
游
今天的广济寺,还是如同过去一般的庄重,泯灭义利取舍的纷繁世界像是与它完全绝缘。它只是依山构筑,殿殿相接,层层相叠,自下而上的天王殿、药师殿、大雄宝殿、地藏殿,每一层后殿比前殿高出十多米,构建了一个象征意义的拔然于俗世之外的极乐世界。
主殿地藏殿是仿照九华山的肉身宝殿式样建造的,又名九华行宫。殿的正中供奉着地藏菩萨像,泥塑金身,一派庄严。像前是闵公、道明二像,两侧分列着十五朝地主、牛头马面、文武判官像。在地藏殿旁边,有一栋两层阁楼的“滴翠轩”,取意于“青幢碧盖俨天成,湿翠濛濛滴画楹”的诗句。传为宋朝诗人、书法家黄庭坚的读书处。因门前有一株大桧树,又称“桧轩”。历代文人在此题吟甚多,时空流转,停步楼下的碑刻前,想像着历代的文人墨客是否与我一样将目光凝聚在先人的遗迹前。
而滴翠轩后面就是著名的赭山塔,这里北濒长江,东有九连塘、五里汀、南环弋水,周围林木葱花,芳草遍野,景色清幽。僧人引着我们琢磨了一番外墙刻工精致、形象生动的佛像砖雕,波澜不惊地描述我们期盼已久的美色:每当雨过天晴,或朝辉夕照之时,林中薄雾辉映出五色光芒,变幻无穷,形成古代著名的“赭塔晴岚”。
广济寺的镇山之宝是“地藏利成金寺印”。这枚金印是唐至德二年(757年)为纪念九华山金地藏和尚而铸造的,用砂金铸造而成,重7斤多,印头是雕刻精美的九龙戏珠,正面刻有“唐至德二年”楷书字样。昔日凡经芜湖朝九华的香客,必来广济寺顶礼膜拜,在香袋上盖上金印。
记
在这山颠面壁千年,广济寺顿悟于漫长的静虑,在它千余年的生命历程里,许多人事变故,无不各有宿命的结局:送别了主人、提着酒葫芦的李太白,踉踉跄跄向捉月台奔去;僧人装束的樊若水,深夜往返寺前去度量江面,指挥宋军搭起了历史上的长江第一大桥,创造了建筑上的奇迹。农民军首领陈友谅,潦草结束登基大典;还有充耳不绝的刀光剑影硝烟和呐喊……
在它的眼底,花落水流,烟云过眼,马鞍山只是它的一个再年轻不过的小辈。唯一老成的时刻是楚霸王乌江自刎的一瞬间,战马随之投江殉主,马鞍漂流到此处,故此得名——不过,当然是传说。如何跟广济寺千年轮回的静默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