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徐文明教授(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编者按：2011年5月13日至16日，“首届河北赵州禅·临济禅·生活禅学术论坛”在石家庄市召开。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徐文明教授在论坛上发表了题为《慈明楚圆生平事迹研究》的论文。慈明大师楚圆是宋代临济宗的著名禅师，其下出黄龙慧南与杨歧方会两家，从而使临济宗真正走向繁荣。本文对楚圆的生平事迹特别是其得法及住山经历进行了探讨。论文节选内容如下：
石霜楚圆（986－1039）为汾阳善昭门人，宋代著名禅师。虽然成书于景祐三年（1036）的《天圣广灯录》卷十八已经收有楚圆的语录，但对其生平事迹则无一语道及，有关楚圆生平的史料最早且最重要的是《建中靖国续灯录》和《禅林僧宝传》。
据《建中靖国续灯录》卷四：潭州兴化禅院慈明禅师
讳楚圆，姓李氏，全州人也。童稚神悟，逈与众殊。依隐静寺出家受具，摄衣游方，徧参知识。最后访汾阳昭禅师。昭预谓首座曰：“非久当有异僧至，传持吾道。”
《联灯会要》卷十二的记载与《续灯录》基本一样，只是增加了他辞别汾阳善昭时的一个小故事，去掉了开法四十年的说法。
《禅林僧宝传》相关传记比较详细，但限于篇幅，不能具引，其中关键，是言楚圆二十二岁受具，世寿五十四岁等，《嘉泰普灯录》从之。
关于楚圆的生卒、受具时间，依《僧宝传》，其生于雍熙三年（986），卒于宝元二年（1039），景德四年（1007）受具。楚圆参方，游襄沔间，与大愚守芝、芭蕉谷泉结伴，入洛中，闻善昭之名，同至汾阳依之。依《僧宝传》，善昭故意长达二年不指点他，他忍不住前去参拜，善昭恶骂之，他欲辩解，善昭忽然用手掩其口，使其大悟，于是又服役七年而去。《续灯录》与此大异，道是善昭早就预料他到来，并与首座亲自出迎，他一言契悟，此后服事十二年，才离开。
《续灯录》言其受嘱之后，便南下直造江西，参洞山宝，《僧宝传》则言先参并州三交唐明智嵩，并由此与杨亿（974－1020）和李遵勗（988－1038）结缘，后至江西参洞山晓聪，应该说后说更为合理。
楚圆受具之后，北游襄阳，遇到守芝、谷泉等，结伴入洛，大约在大中祥符元年（1008）来到汾阳，拜见善昭，在这里前后九年，直到大中祥符九年（1016）才辞去。
据《语录》，楚圆在袁州崇胜禅院受帖，后来崇圣和尚请其入院说法，可能是《天圣广灯录》卷二十六属于德山一系的崇胜志圭禅师，卷二十八载有法眼宗袁州崇胜院楚齐禅师，也有可能。
楚圆在南源三年，即自乾兴元年（1022）至天圣二年（1024）。
据《禅林僧宝传》卷二十一：
杨大年以书抵宜春太守黄宗旦，使请公出世说法。守虗南原致公，公不赴，旋特谒候守愿行。守问其故，对曰：“始为让，今偶欲之耳。”守大贤之。住三年，弃去省母，以白金为寿。母诟曰：“汝定累我入泥犁中！”投诸地。公色不怍，收之辞去。谒神鼎諲禅师，諲首山高弟，望尊一时。衲子非人类精奇，无敢登其门者。住山三十年，门弟子气吞诸方。公发长不剪，弊衣楚音，通谒称法侄，一众大笑。諲遣童子问：“长老谁之嗣？”公仰视屋曰：“亲见汾阳来。”諲杖而出，顾见顽然，问曰：“汾州有西河师子，是否？”公指其后，绝呌曰：“屋倒矣！”童子返走，諲回顾相矍铄。公地坐，脱只履而视之。諲老忘所问，又失公所在。公徐起整衣，且行且语曰：“见面不如闻名！”遂去。諲遣人追之不可，叹曰：“汾州乃有此儿耶！”公自是名增重丛林。定林沙门本延有道行，雅为士大夫所信敬。諲见延，称公知见可兴临济。会道吾席虗，延白郡请以公主之。法令整肃，亡躯为法者集焉。
又据《林间录》卷二：
慈明老人性豪逸，忽绳墨，凡圣莫测。初弃南源，归省其母，以银盆为之寿。其母投诸地，骂曰：“汝少行脚，负布橐去，今安得此物？吾望汝济我，今反欲置我作地狱滓耶！”慈明色不怍，徐收之，辞去。谒神鼎諲公师叔，諲公首山之子，望高丛林，住山三十年，影不出山，诸方莫有当其意者，慈明通谒称法侄，一众大笑。諲公使人问：“长老何人之嗣？”对曰：“亲见汾阳来。”諲讶之，出与语，应答如流，大奇之。会道吾虗席，郡移书欲得大禅伯领之，諲以慈明应召。湘中衲子闻其名，聚观之。
惠洪记事多有失实夸诞之处，杨大年已卒二年，何得致书荐举楚圆，初让而后请，多见虚伪，不似楚圆为人，至于以白金或银盆奉母，更是虚编故事，不可信。
然而，得到神鼎洪諲的称赞确实使楚圆于南方名声大振，道播丛林。
据《禅林宝训》卷二：
灵源谓长灵卓和尚曰：道之行，固自有时。昔慈明放意于荆楚间，含耻忍垢，见者忽之。慈明笑而已。有问其故，对曰：“连城与瓦砾相触，予固知不胜矣。”逮见神鼎后，誉播丛林，终起临济之道。嗟乎，道与时也，苟可强乎（《笔帖》）。
这是灵源惟清（？－1114）对门人长灵守卓所言，称道之行否自有时节因缘，不可强求，如慈明初于荆楚间不为人知，甚至含羞忍耻，受人欺辱，后来见到神鼎，名播丛林，其道大行，固知强求无益。这表明与神鼎相遇、得到神鼎的赏识确实对于楚圆在潭州传法意义重大。
据《嘉泰普灯录》卷三：袁州杨岐方会禅师
郡之宜春人（《续灯》曰衡阳，非），族冷氏。少警敏，及冠，不事笔砚。系名征商课最，坐不职，乃宵遁入九峰，怳若旧游，眷不忍去。遂落发（《续灯》曰：依九峰勤禅师或道吾和尚）。每阅经，心融神会，能折节扣参老宿。慈明自南源徙道吾、石霜，师皆佐之，总院事……，次迁云盖（受请语见《续灯》）。
杨歧方会（996－1049）是楚圆最重要和最早的门人之一。他是袁州宜春人，于九峰出家，楚圆在南源弘法时，便从之，后来移湖南潭州道吾、石霜，皆助之，担任监寺。所谓“慈明婆”，当为楚圆之母，楚圆虽出家，但天性仁孝，故弃南源，回乡探母，可能当时家中有变故，老母在家无人照管，故他将母亲近寺安置，并且一有暇便前去照顾。这也是出家人的一个难以解决的矛盾，不事父母则不仁不孝，事父母则有违戒律，然禅宗历代祖师都强调孝行，五祖六祖都以孝亲著称，永嘉玄觉甚至顶住压力，将老母接到寺中供养。楚圆将老母就近安置，也是不得已之举。当然对于楚圆这样的悟者来说，事亲与领众不二，其间并无矛盾，方会亦于此有省，终得彻悟。楚圆白金奉母之事未必是实，但其事母至孝确实非虚。其母可能于其住石霜时去世。
据《语录》，楚圆在潭州兴化开堂，受请住道吾山。法眼宗清凉法灯泰钦（？－974）门人云居道齐（929－997）门下善能住持兴化，当时可能仍然在世。当时道吾虚席，有曹洞宗青林道虔系青原下九世契诠住道吾山，或许楚圆接替的就是契诠。
楚圆到湖南潭州，自然会拜见师叔神鼎洪諲，洪鼎推荐称赞他也符合情理。但说洪諲又见定林沙门本延，本延与官府士大夫关系密切，推荐于他，使其住持道吾，未必全是事实。楚圆与杨亿、李遵勗关系密切，二人皆名重一时，特别是李遵勗，位高望重，潭州知府官僚当然会知道，而且洪諲亦是当代名僧，又何必用本延推荐呢？《林间录》便称洪諲自己推荐，未提本延。当然本延对楚圆非常尊敬非虚，他曾于天圣五年（1027）为楚圆语录作序，称其为“希代至宝”、“末劫真灯”，评价极高。
楚圆在道吾山时间也不长，当在天圣三年（1025）至五年（1027）。后来移居石霜山崇胜禅院。云门宗德山缘密门下南岳山南台寺勤禅师门人有石霜山节诚，或许他在五年入灭，由楚圆继任住持。
据《语录》，这次楚圆依然在兴化开堂受请，看来他与兴化有大因缘。楚圆在石霜时间最久，故后世以此为号。
据《禅林僧宝传》卷二十七：蒋山元禅师
禅师名赞元，字万宗，婺州义乌人，双林傅大士之远孙也。三岁出家，七岁为大僧。性重迟，闲靖寡言，视之如鄙朴人，然于传记无所不窥，吐为词语，多绝尘之韵，特罕作耳。年十五游方，至石霜，谒慈明禅师，助舂破薪，泯泯混十年。慈明移南岳，又与俱。及殁葬骨石于石霜，植种八年乃去。
蒋山觉海赞元（？－1080）早岁游方，至石霜谒楚圆，服役十年，慈明移南岳，又与之俱。如此楚圆在石霜至少十年，因为赞元在这里服勤十年。《建中靖国续灯录》卷七称赞元“二十年中”求道事师，这是因为他在楚圆卒后又在石霜植种八年，共二十年。
景祐三年（1036），楚圆自石霜迁南岳福严。
据《禅林僧宝传》卷二十二《黄龙南禅师》：
悦曰：“石霜楚圆，手段出诸方，子欲见之，不宜后也。”公默计之曰：“此行脚大事也。悦师翠嵓，而使我见石霜，见之有得，于悦何有哉？”即日辨装，中涂闻慈明不事事……。这表明楚圆是于景祐三年（1036）初到达福严，并在此收下了最重要的弟子之一慧南。
楚圆在福严时间不长，或在景祐四年（1037）又移居潭州兴化。据《禅林僧宝传》，宝元元年（1038），李遵勗遣使相邀，道是海内法友，唯师与大年，大年先行，近年颇觉衰落，愿得最后一见。楚圆得书，便东下抵京，途中造访同门琅琊慧觉，为作《牧童歌》。到京之后，与李遵勗相会月余，李遵勗安然而化，楚圆临圹别之。南归途中得疾，以宝元二年（1039）初到兴化，正月五日入灭，世寿五十四，僧腊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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