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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瓢居士:海岸孤绝处

2011年06月22日 17:48
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作者:半瓢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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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瓢居士:海岸孤绝处(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从短姑道头右行,沿海岸一路迤逦而下,花木扶疏,径深石雅,过了大观桥,峰回路转,便赫然是“南天门”了。门并不大,两石对峙,一石逼仄其上,仅容二人侧身而行——不过,如此倒是恰到妙处,穿门而入,眼前一派大明,更显得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宽广的平台,高距岩崖之巅,下视,怪石嶙峋,惊涛拍岸,远眺,海天茫茫,星帆点点,伫步其上,天风刚烈,衣袂狂舞,想来,陈子昂若是有缘至此,也必会独怆然而涕下吧。平台旁更耸一巨石,上书“海岸孤绝处”,意态纵横,睥睨四方,诚为点睛之语。落款曰“庚申季夏希古居士题”。居士其人,今已不得而知,这“海岸孤绝处”却是大有出处。据载,南宋绍兴元年(1131),被后人推崇为普陀山禅宗始祖的真歇清了禅师,泛舟普陀,筑庵于山,题额即“海岸孤绝处”。也许,这位鼎鼎大名的曹洞宗禅师,当年就是筑庵于此吧。

可惜,事实上并非其然。

普陀山现存最早的山志,是元代盛熙明所著之《补陀洛迦山传》。依其所述,当年真歇禅师的小庵,其实是筑在普济寺东北角的无畏石后!乘兴寻访,春寒瑟瑟之余,却只见敛羽缩喙的鸟儿,茫然不知所措地跃动在深草荒榛之间,斜阳残照,薄烟袅袅,不远处的人家的房屋,都停了喧哗,无语凝立,恍忽之中,连一旁“峻不可陟”的无畏石,似乎也有些沉闷得令人窒息了——相较于南天门的孤悬碧海,迥出群岩,这里,实在是算不上“孤”,也称不上“绝”。然而,“海岸孤绝处”就是在这里!

据说,有宋一代徽宗赵佶可谓是最荒唐的皇帝。比如说,他与名妓李师师打情骂俏之际,竟还游刃有余地生下了三十一个儿子,三十四个女儿,创下中国历代帝王之最。再比如说,他信仰道教,于是默默无闻了800年的关羽,就时来运转地被他连升三级:由“公”而“君”,再“义勇武安王”了。至于他自号“教主道君皇帝”,并异想天开地在宣和元年(1119)下诏,改佛为“金仙”,菩萨为“大士”,并令僧人改宗道教等等,我们只能说:凭他如此旺盛的利比多和如此狂热的神经,难怪他书画格外之好!当然,也难怪八年之后,北宋王朝就垮了台!

宋徽宗并不是个做皇帝的料!

当宋徽宗在宗教政策上瞎折腾的时候,真歇禅师于宣和四年继任真州(今扬州仪征)长芦寺住持。虽说是受命于佛教危亡之秋,但真歇禅师显然是深具大家手眼,甫一就任,即将力倡“默照禅”的同门师弟宏智正觉请至门下,兄弟协理,法务日隆,长芦门庭一时竟达千人之盛!可见,真歇、正觉兄弟并称曹洞大佬,确非浪得虚名。无奈好景不长,先是正觉于宣和六年到泗州普照寺弘法,接着两年后“靖康之耻”,宋徽宗被俘至北方,其第九子赵构于靖康二年(1127)鼠奔狼窜到杭州,组建了南宋小朝廷,真州终于完全沦为宋金杀伐征战之地。铁骑奔突,哀嚎遍野,长芦的法筵讲席,已闻不得那清磬一声了!

道不行,真歇禅师只有浮槎于海。

真歇禅师的确是到了普陀山,然而却不是广为人知的南宋绍兴元年(1131)——绍兴元年的说法,由元代的盛熙明首提,其后的山志不过是因袭旧说罢了。而稍一纵览宏智正觉所著的《真歇了禅师塔铭》,便可发现,真歇禅师的普陀之行,其实是在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正觉是真歇的同门师弟,塔铭又是在真歇圆寂后的第五年,即绍兴二十六年(1156)所作,其中所述,当为信证。清初自融所撰的《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也同样持“建炎二年”的说法。只是不知为何,这些佐证后人却往往予以忽略。

建炎二年,是赵构跑到杭州称帝苟安的第二年,也是宋金争战更为惨烈的一年。在这一年,真歇禅师只身涉海,卓锡无畏石前,恐怕,这更能让人解悟到其内心深处的“孤绝”!薄暮时分,荒林衰草里,似乎仍可依稀目睹到真歇禅师欣长而削瘦的身影,形影相吊在枯枝败叶间,那踯躅沉重的脚步,徘徊的,许是国破家亡、佛法难弘的孤愤吧,那一次次眺望,一声声长叹,也许,奔涌的,还有对收复故土的渴望?抑或,对夜夜笙歌、不思进取的当朝难以言喻的绝望?

无畏石,石无畏,也无言。倘若石有言,想必也定会给后人讲述,当年真歇禅师栖真参禅的心底,依然还激荡着驶向故园的如叶行舟……

“海岸孤绝处”,早在明末就庵毁墙圮了,旧址仅留一石,名“真歇石”,尚堪今人聊慰。无畏石巅,据传有真歇禅师的衣钵塔在,只可怜光阴倏忽,如今也全抛给孤帆远影,淹没于后人无尽的长叹中——说后人长叹,其实也并不尽然。时人论真歇,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在赞叹,赞叹真歇禅师对普陀山的功德“孤绝”:一者“易律为禅”,二者迁普陀山居民出山,化普陀为“佛国净土”。

这倒真叫人长叹不已了!

考之《真歇了禅师塔铭》与《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前者只言“海山七百余家,一闻教音,俱弃渔业,计日活千万亿命。”后者仅讲“引导海山,七百余家皆弃网业。”这分明是说,在真歇禅师的教化下,普陀山渔民皈信了佛教,放下渔网,不再杀生了,哪里有迁民出山之说呢?称其化普陀为“佛国净土”尚可,但“净土”并不需居民离山。当年智者大师演教天台,也不过使“合境渔人,改恶从善,好生去杀”,并未移民。设若再寻之那本最早的《补陀洛迦山传》,于此普陀山重大史事,竟是无一语可及!真不知“移民”之义从何谈起!也许是受“俱弃”、“皆弃”的误会吧。至于“易律为禅”,《补陀洛迦山传》称是“郡请于朝,易律为禅”,但前二者对此均不见载,这未免又太不合情理。审之再三,却发现天台山志书中有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下诏国清寺“易教为禅”之说,而宏智正觉又提到,其年五月真歇禅师曾受“天台国清寺三请三辞”,不难想象,虽然在这一年真歇禅师业已离开普陀山,而且也再未回去过,但这并不会妨碍后人们触类旁通、移花接木——所谓“易律为禅”,附会罢了。

谁让他是赫赫有名的大宗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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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邢彦玲] 标签:海岸孤绝处 瓢居士 普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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