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华：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2010年12月2日上午，当代宗教媒体的定位与责任研讨会在上海玉佛寺召开。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夏金华在第一场学术报告会上发表了题为《真实是媒体的生命——从张悟本、李一事件看媒体的社会责任》的主题演讲。摘要如下：

现代社会的媒体，是人们获取各种信息的主要渠道，媒体的责任是以真实、准确、客观地将获得的信息迅速传达给社会，因而，准确真实是媒体的生命。很难想象，一种以充斥欺骗和谎言的媒体可以长期地赢得读者、观众与听众的信任。但近年来，国内的媒体领域不断爆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使公众对媒体的信任度大幅下降，甚至蒙受社会公众的猛烈抨击，使媒体本身蒙受羞辱。这其中媒体自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年的张悟本、李一事件，媒体充当了不该充当的角色。而有关李一“神通”事件的报道，也暴露了媒体人对相关宗教知识的整体缺失，从而闹出笑话。因此，端正价值观，坚守媒体人的道德责任，是赢得公众信任的基本要求，加强宗教知识的修养，是媒体避免受骗上当的有效途径，由此向前，媒体人任重而道远。

在现代社会里，媒体是人们日常生活中获取各种信息的主要渠道，因此，媒体从它产生的第一天起，也就无疑承担了向社会提供真实信息的责任和义务，以最快的速度将信息真实、客观、准确地传达给公众。传播真实的信息是媒体得以存在的生命，也是从事媒体工作者的天职。否则，难以想象一种媒体可以以充斥欺骗和谎言长期地赢得读者、观众与听众的信任。这是一条铁律。违背它，也就意味着遭到社会大众的抛弃和蔑视。

但令人遗憾的是，近年来，国内的媒体领域不断爆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使公众对媒体的信任度大幅下降，甚至蒙受社会公众的猛烈抨击，使媒体本身蒙受羞辱。这其中既有由于媒体受到某些利益集团或社会黑势力的打压，而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有无法回避的是，媒体自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由于价值观的不同、经济利益的驱动、片面追求轰动效应，吸引读者的眼球，导致对八卦新闻的追捧等等，无时不在腐蚀着媒体人的责任意识，使他们不惜抛弃真实科学的道德底线，发布夸张、虚假的信息误导社会大众，从而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有时甚至引发政治、经济等方面的不良效应。张悟本、李一事件，就是非常有代表性的典型案例。

先说张悟本事件，张悟本原来是北京针织厂的一位下岗工人，曾经做过保健品推销员。从他开始被一家文化公司包装，中经以中医专家的名义到许多社区开办养生保健的讲座，以及2009年《人民日报》出版社高调推出他的养生著作《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一书，再到北京电视台和湖南卫视做节目，影响越来越大，迅速火遍全国，直至2010年5月被北京工商部门、卫生部门联合查处为止，事件前后长达约两年之久，影响之大，波及面之广，几乎前所未有，以致间接对近年来资本市场爆炒农产品的一系列行为产生影响，其中对绿豆的价格炒作客观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追踪整个事件的经过可以发现，里面充满了商业利益，如《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一书销售了400万册，出版人、投资公司和出版社全都大大地赚了一把。湖南卫视《百科全说》聘请他为节目嘉宾，播出 “张悟本谈养生”系列访谈，随着节目的火爆，文化公司和湖南卫视以及张悟本本人也都各赚了一把。问题是，张悟本出事后，为此事承担责任的，除了张本人之外，好像没有一家单位、公司或媒体人出来应对。——湖南卫视的《百科全说》是停播了，在某些人看来，张悟本的书是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的，《大国医道》电视栏目的《食疗篇》是央视制作团队精心创作的，北京电视台于2008年和2009年先后两次采访张悟本，做成八集专题片在北京电视台《城市》栏目中播放。还有《中国人口报》、《中国妇女报》、《养生大世界》、《康寿时代》、《乐活LOHAS》杂志等都参与过张悟本名医的宣传和炒作，大家都在他身上找资源，拼影响，得利益。而一旦事情败露，除了推出张悟本一人扛着之外，至今确实没有人出来担责或道歉，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媒体也一下子保持了沉默。

我们不是说张悟本不应该承担责任，而是既然大家都是得益方，所起的负面作用是许多方方面面共同促成的因缘，尤其是媒体所起的作用最大，理应分担其中重要的责任，但是，有利益，大家纷纷伸手；一出事，大家又纷纷撇清关系，一种于己无关的样子。怪不得网上有人说，张悟本是一只取蛋后被杀的鸡、一头卸磨后被杀的驴！请问媒体的责任感何在呢？

如果说还有一件事，并且与宗教媒体的责任问题的讨论有关，那就是道士李一事件，也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

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中央电视台某导演撰写的《世上是不是有神仙》的系列博客，后结集成书，又经明星、大腕们的次第捧场，一时间全国上下各类媒体纷纷往成都跑，缙云山彷佛成了神仙的圣山，李一道长所谓“弟子三万、信徒无数、自称是马云、杨锦麟、王菲和李亚鹏的师父”之说也就浮出水面，相关报道充斥纸质媒体和荧屏。分析一下如此火爆的原因，不外乎说李一大师具有三种“神通”：（1）水下闭气两小时；（2）辟谷；（3）通电疗法。

尽管李一造假的事件，以方舟子的打假，复经《南方周末》的详细报道，而逐步尘埃落定。但是，对这一事件本身，尤其是媒体在其中所产生的负面作用，进行必要的反思，却是发人深省的。

尽管从宗教的历史上看，李一所谓的神通，除了第（3）条之外，前面两条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具有此类神通的高僧、高道大有人在，史不绝书。问题的关键不是世界上有没有神仙，而是像李一这样半路出家、穿上道袍才四年的道士能如此迅速地得道成仙，获得神通吗？这一点，最不应该被大家忽略的，恰恰被忽略了！

的确，社会上有不少人喜欢神通，充满了好奇，却又不知道神通是什么，所以，一味地主观臆测，或者以连类附会的方式来捕风捉影，还有一些人表面上对神通嗤之以鼻，但一遇到自己无法理解或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又往往对神通顶礼膜拜起来。正是这种社会心理的广泛存在，让李一这样的冒牌货有了可乘之机，使不少人被伪神通所蒙骗，从而闹出笑话或悲剧。

其实，我们只要了解一些有关神通的基本知识，由此建立正确的认知，增进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就能有效揭穿伪神通操作者的真面目。

对神通的实践，在世界各大宗教中以佛教为最。在佛教看来，所谓神通可以分为天生的与后天修得的。其中前者即我们平日所说的特异功能，这种能力有的人可以在孩提时代出现，以后逐步消失，也有保持终身的。但这种能力基本以单一的情况出现较多，比如能以意念之力移动物体或者使铁铲弯曲等，不可能像神通者那样具有变化自在的能力，如《西游记》中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之类。后天修得的神通基本是由禅定引发的，禅定是获得神通之母。一般来说，神通就是指获得六种超自然的能力：天眼通、天耳通、漏尽通、宿命通、他心通和神足通。神通获得者可以得到其中的一种，也可以获得几种或全部。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禅定的修习是一种古老的修行方法，并非佛教的专利，印度的婆罗门、中国的道士、其他宗教的修行者均可从事这方面的实践，并获得相应的神力。但是，这种超级能力的获得所付出的努力，是一般人所望尘莫及的：坚如磐石的意志、超乎想象的苦行忍耐力、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持续精进不懈等，所谓艰苦卓绝，持之以恒，方有所成，绝不是三年五载即可成就的。正是这些严格条件的限制，使得修行者望而却步，万万人中仅一二可得成就，其余人的努力大都付诸东流。因此，得神通的大师、神仙或菩萨，在我们这个芸芸众生充斥的世界里，绝对是最稀缺的，无与伦比。

此外，就佛教来说，佛陀也一贯反对弟子们以神通变化的手段来传播佛教、教化众生，因为他认为神通是有限制的，并非无所不能，尤其神通者并无助于解决人生最迫切的四大问题——生、老、病、死。所以除非有必要，佛教的菩萨、高僧或神仙、大师一般情况下绝不会主动显示神通变化，来达到教化的目的。

掌握上述关于神通的基本知识，本着以下两条原则，就足以识破伪神通的真面目：

（1）凡是自称得道，或某某菩萨化身，向人吹嘘获得神通者，基本可确定是假的，或是修炼不当导致的走火入魔之徒，或是邪教头目。倘若以此为幌子，获取钱财，或者女色，则可立判为骗子或邪教无疑。

（2）具备一些基本的科学知识，也可以戳破伪神通的鬼把戏。如方舟子看李一水下闭气的视频时，只是仔细了些，即发现了头发没有湿而露的陷。

至于辟谷，如果说三五日还勉强可以，常人也能做得到，并无神力，若要长期如此，现代社会的人是无法做到的，李一的吹嘘不过是忽悠而已，根本没有事实根据，不值一驳。而通电疗法，对于担任过杂技团团长的李一道长来说，做起假来，自然是轻车熟路，只可惜作假手法并不太高明，一般智商的人也足以识破。

总而言之，不是李一的作假侮辱了媒体人的智商，而是媒体人自身的利益视角模糊了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事件的本来面目。对媒体本身来说，其本身存在的问题也如同生理疾病一样，会对广大社会受众的精神、心理健康产生不良的副作用，因此，媒体的道德责任更为巨大，只有这种责任感时时在心中停留，才能端正已经偏离职业操守的价值观，坚守媒体人的道德责任，避免片面追求“收视率”与“发行量”，才是赢得公众信任与社会尊重的基本要求，加强宗教知识的修养，是宗教媒体避免受骗上当的有效途径，由此向前，媒体人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