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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波法师:弘一大师“绚烂之极归平淡”的艺术人生

2012年06月15日 15:25
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作者:果波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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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佛学院法师果波(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编者按:2012年6月17日至20日,“第四届海峡论坛•闽台佛教文化交流周”在福建泉州举行。文化交流周上将举行弘一法师纪念馆新馆剪彩仪式,《南山五部》善本再造新闻发布会等一系列活动。通过佛教增强两岸间的文化交流,促进彼此互信互动、互助互融的发展与共荣。期间还专门举办了以“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弘一法师•佛教精神•中华文化”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研讨会上闽南佛学院法师果波发表了题为《弘一法师“绚烂之极归平淡”艺术人生探讨》的论文,阐述了弘一法师的生平、绚烂之极的俗世生活以及出家之后平淡至简的缁门行持这三方面,对其艺术人生做一尝试性的探讨。论文节选内容如下:

弘一法师是中国近代杰出的艺术家、教育家,又是中兴南山律宗的一代高僧。纵观他一生的行藏,不论是在俗时的治学、育人,还是出家后闲云野鹤般的头陀生涯,都着实令世人恭敬稽首。

弘一法师的一生,由一位翩翩佳公子——日本留学生——艺术教育家——中兴律宗的苦行僧,用“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一句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弘一法师,在俗之时,曾经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大家,精于音乐、绘画、诗词、书法、话剧、金石等方面,并且在这些领域取得了卓越的成绩。正当他的艺术造诣如日中天之时,却毅然遁入空门,精研毗尼,志弘南山,至简致勤,过着行云流水的苦行僧生活。诚如他的挚友马一浮居士的挽词:“苦行头陀重,遗风艺苑思。自知心是佛,常以戒为师!”弘一法师曲折多彩的艺术人生,高山仰止的风范,成为世人崇敬和学习的榜样!

一.生平简介

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于1880年出生于天津一豪门望族之家。父亲李世珍,字筱楼,同治四年乙丑科进士,曾经担任吏部主事,不久辞官回津从商,主要经营盐业,是当时天津的首富。他在晚年笃信佛教,尤其喜好禅宗。生母王氏,名凤玲,稍通文字,亦崇奉佛教。因此,父母的言传身教,对弘一法师的成长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

弘一法师儿时的教育,得益于一位刘姓的乳母,经常教他背诵《名贤集》内的格言诗。清•光绪十年,法师年仅五岁,父亲逝世(享年72岁)。七岁时,启蒙于他的二兄李文熙(长兄李文锦已经早亡);又兄长教授他《百孝图》、《格言联璧》等典籍,并且对他的教育十分严格。十三岁开始,就临摹篆帖。后从天津的名士赵幼梅学词,又随唐敬严先生学习书法篆刻,在书法方面打下了扎实的功底。他对于“金石”领悟颇深,数年间,其功力非凡人所能比及。继篆书之后,法师又学隶书,进一步再入楷书、行书、草书诸体,特别对六朝碑帖进行过精心的揣摩、临写,以魏书为主,终成“劲健厚重”的独具一格的书体。

清•光绪二十四年,弘一法师受康有为梁启超“维新变法”影响,篆刻“南海康梁是吾师”一枚长印,表示对于当时旧政的抗议。“戊戌政变”失败后,他被当局列为康梁的同党,于是被迫奉母携眷到上海避祸,至此也在一定意义上脱离了那个封建味十足的李氏大家族。

在上海期间,弘一法师与名士交往切磋学问,同时遍攻诗、词、书、画、戏剧等文学艺术。清•光绪二十六年三月,他与宗仰和尚、张伯迟、许幻园、袁希濂等高僧名士,在杨柳楼台创立“海上书画公会”。该公会是会员饮茶读书的处所,从事书画金石的艺术创作活动,每星期出版一份书画报。另外,法师召集思想积极先进的知识分子,创设“沪学会”,时常集会演讲,阐发各人的爱国之情等。清•光绪二十七年,法师到“南洋公学”经济特科就读,受业于蔡元培先生。  这段时期的弘一法师,年少翩翩,时而浪迹燕市,时而走马章台,千金买笑,与当时沪上著名的戏剧女演员杨翠喜、歌郎金娃娃、名妓李蘋香等为友,常以诗书往还。可见,当时的他,实足扮演了一个混迹于浊世的富家子弟的角色。清•光绪三十一年,法师的母亲王太夫人病逝。同年六月,法师东渡日本留学,从此结束了在沪这段适心幸福的日子。

法师在日本东京留学,历时五年之久,过得丰富多彩。他先在东京“上野美术专门学校”,从黑田清辉攻读西洋画。同时,又到音乐专校学习西洋钢琴和作曲。另外,又从日本著名戏剧家藤泽浅二郎学习戏剧。并且,由弘一法师发起,与留日生曾孝谷、唐肯君、曾延年等人共同组织了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春柳剧社”。在东京演出世界名剧《茶花女》、《黑奴吁天录》、《新蝴蝶梦》等,深受观众的喜爱和大力支持。他在东京所发起的戏剧演出,揭开了中国话剧的帷幕。另外,法师在日求学时期,对于音乐也颇有成绩,曾经独立主编《音乐小杂志》,在日本印刷好后,就寄回上海发行,这是西洋音乐传入我国之伊始。

清•宣统二年,法师在东京上野专校学成归津,开始了他“授业解惑”的艺术教育事业,前后近10余年。最初,在“天津工业专门学校”,担任西洋画教席。第二年,转任“直隶模范工业学堂”,担任图画教员。民国元年,离津转至上海,初任教于“上海城东女学”。同年三月,法师加入由柳亚子、陈去病等人所创立的“南社”,为该社设计通讯录图案和题签,并鼓吹革命思想,以此唤醒中华子孙的民族精神。不久,陈英士在上海创办《太平洋报》,聘请法师为文艺主编兼编副刊画报。后因经济困难,该报被迫停刊。随后,法师应“浙江两级师范学校”(后改组为“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经子渊校长之请,离沪到杭州,教授图画以及全校音乐。他在该校任教长达六年之久,其间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课程。在这段教学生涯中,法师深知身教的重要性,一改过去的名士作风,着意在本身的道德修养,教学严谨,并以其渊博的学识,深获同事和学生的敬戴。曾如他的学生丰子恺所说:

李先生的人格和学问统治了我们的感情,折服了我们的心。他从来不骂人,不责备人,态度谦恭,同出家后完全一样。然而个个学生真心地怕他,真心地学习他,真心地崇拜他。我便是其中之一人。因为就人格讲,他的当教师不为名利,为当教师而当教师,用全副精力去当教师。就学问讲,他博学多能,其国比国文先生更高……又是书法金石的专家,中国话剧的鼻祖。他不是只能教图画音乐,他是拿许多别的学问为背景而教他的图画音乐。

由此可知,法师在俗育人时期,以其特有本真的人格魅力和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从事着平凡而伟大的艺术教育事业。在他的悉心教育下,培养出许多优秀的文化人才,诸如丰子恺、李鸿梁、潘天寿、黄寄慈、刘质平等名士,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民国时期文化领域师资匮乏的窘境。

这时的“李叔同”,声名远播四海。正当他的艺术造诣生涯和社会声誉如日中天之时,他却悄然离俗,选择了出家修道之路,从而一代艺术教育家“李叔同”成为历史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中兴律宗的“弘一大师”的浮出。1918年七月,他于杭州虎跑定慧寺礼了悟和尚为师,剃度出家,从此开始了弘一法师一生行脚苦行的僧侣生涯。

弘一法师出家后,虔修净土。他受到印光法师惜福、粗食、精进、深信因果、专心念佛的盛德感召,从此发心行头陀行,精进修学佛法。此外,因读马一浮居士所赠的《梵网经合注》、《灵峰宗论》两部典籍后,深感律学不明,佛法难以长久住世。于是,发愿以毕生精力学律,严持净戒。法师如是发愿,也是如是履行自己的愿行的。在他出家的二十几年中,致力于律学僧才的培养,创办“南山律学苑”;到处讲律弘法,编撰律学著作。其中《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和《南山律在家备览》是他精心撰述的两大名著。

法师在弘法度众之外,也不忘佛教的荣辱存亡。1927年,江浙一代弥漫着一股“灭佛”的气焰,法师立即四方奔走,取得社会各界人士的支持,最后,毁佛谤教的风波才逐渐平息,避免了佛教的一场浩劫。另外,法师虽身为佛门修道之人,但更具有满腔的爱国热忱。他曾开示佛门弟子:

吾人所吃的是中华之粟,所饮的是温陵之水。身为佛子,于此之时,不能共抒国难于万一,不能为释迦如来张点体面,自揣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守门,吾人一无所用,而犹腼颜受食,能无愧于心乎?

并且提出“爱国不忘救国,救国不忘念佛”的主张,将所住的房室题名为“殉教室”,准备随时“舍身殉教”。他极力号召全国的佛教弟子站起来,共同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1942年九月初四,弘一法师一期度生因缘已尽,安详圆寂于福建省泉州市温陵养老院。世寿63岁,僧腊25年。七天后,举行荼毗时,瑞相异彩不断,后捡出一千八百粒七彩舍利,由妙莲法师供奉。弘一法师一生的著作颇丰,著有《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南山律在家备览》、《南山律苑文集》、《南山律宗传承史》、《梵网经菩萨戒本浅释》、《梵网戒本宗要科表》等三十余部律学著作,以及《李叔同所作歌曲》、《中文名歌五十曲》、《清凉歌》等俗世作品。弘一法师虽然迁化已久,但为后人留下了咀嚼不尽的精神财富,是为佛门中共同景仰和尊崇的紫宸北斗,引领着行人前进的修学之路。

二. 绚烂之极的俗世生活

纵观中国近代的文化发展史,弘一法师是文化界公认的奇才,卓越的艺术家、教育家、思想家、革新家,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在此,本文试从法师在音乐、话剧、绘画、书法等领域所放射的光芒,来一览其俗世间那种遗世独立的卓越风采!

(一)音乐

弘一法师是中国现代歌史的启蒙先驱者。他接受的是欧洲音乐文化的教育,所作的歌曲,大都是将欧洲歌曲的现成曲调拿来,配以中国“旧体诗词”来填写歌词。他曾主编中国第一本音乐期刊《音乐小杂志》,是中国第一位用“五线谱”作曲者,也是最早在中国推广西洋钢琴的大家,更是将西方乐理传入中国的第一人,还是国内“学堂乐歌”的最早推动者之一。法师一生迄今留存的乐歌作品近70余首,内容广泛、形式多样,如《哀祖国》、《大中华》、《祖国歌》等爱国歌曲,如《春游》、《早秋》、《送别》等抒情歌,如《悲秋》、《落花》等哲理歌……这些歌曲大多曲调优美动人,文辞隽永秀丽、清新流畅、意境深邃而富于韵味。因此曾经在中国广为传布,影响极大。在此,就《国学唱歌集》及《送别》歌为例,对弘一法师创作的歌曲加以约略的阐述。

清•光绪三十一年,法师从《诗经》、《楚辞》以及古诗词中选出13篇诗词,配以欧洲和日本歌曲的曲调,再加上两首昆曲的译谱集成《国学唱歌集》。这部歌集成为当时中、小学校的音乐教材,激发了学生的爱国热情。由此,他成为中国“学堂乐歌”最为杰出的作者,是较早将民族传统文化作为学堂乐歌的题材的文人。

民国四年冬天,弘一法师的挚友许幻园,因为当时政局动荡,百万资财的家业荡然无存,致使许幻园赴京找袁世凯理论。临行前,大雪纷飞,一片凄凉,许幻园站在弘一法师家门外,喊出法师:“叔大界长歌供稿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连好友的家门也没进去,转身挥泪而别。法师看着好友远去的背影,在雪地里足足站了一个小时,于百感交集中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这首不朽之作,题名《送别》,以此表达他和友人分别时的情感。《送别》曲调极为优美,取自由约翰•P•奥德威(1824-1880年)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歌曲为单三部曲式结构,每个乐段由两个乐句构成。而歌词以长短句结构写成,语言精练、感情真挚。这首《送别》不涉教化,意蕴悠长,可谓是音乐与文学的完美结合,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优美的歌词。

(二)话剧

弘一法师是中国话剧运动的奠基人。清光绪三十三年,正直法师在东京留学期间,听闻国内两淮一代发生水灾,立即与“春柳剧社”的社员演出话剧来集款赈灾。他们在藤泽浅二郎和川上音这两位日本新派戏剧家的亲自指导下,借助东京乐座首次演出话剧《茶花女》,这是中国人上演的第一部话剧。当时法师饰演女主角玛格丽特,以其扮相俊美,扮演逼真,令观众“惊为天人”。之后,法师还陆续主演了独幕剧《生相怜》、《画家与其妹》、《黑奴吁天录》等,演技纯熟唯美,性格突出,深受观众的喜爱。演出后,轰动了整个日本的戏剧界。由此,法师的“李叔同”之俗名,在东京日渐响亮。

“春柳剧社”社员任天知回国后,在上海与王钟创建“春阳社”,首次演出话剧的就是《黑奴吁天录》。他们又另外组织“开明杜”,招收学生演出“社教剧”等。王钟还创立“旅行剧团”,到全国各地演出。另外,欧阳予倩亦在上海创立“春柳剧场”……追本国内话剧运动的源头,还是要推溯到李叔同等人创立的“春柳剧社”。弘一法师的戏剧活动,虽然如同流星一闪而逝,但却开启了中国话剧的帷幕,特别是在话剧的布景设计、服装、道具、灯光、化妆等诸多方面,更是起到了极大的启蒙作用,照亮了中国话剧发展之路。

(三)绘画

弘一法师在绘画方面,擅长水彩画、素描、油画、中国画、广告、木刻等。他是最早将西洋画知识介绍给中国的艺术家,也是中国现代版画艺术的最早创作者和倡导者。法师大胆广泛的引进西方美术派别和艺术思潮,发起“西洋画研究会”,编撰《欧洲文学之概观》、《西洋美术史》等著述。法师在浙江一师教授美术课时,采用现代教育法,不遗余力地讲解西方美术发展史和其代表性画家,使学生第一次全面系统地了解到世界美术大观,门下培养出丰子恺等一批著名画家。纵观弘一法师一生的绘画创作,大多是出自于出家以前,我们今天还能欣赏到《少女》、《山茶花》、《自画像》、《祼女》、佛画等作品。

(四)书法

弘一法师在艺术造诣上,对于书法的用心最勤,致力也最久。出家之后,唯独书法不废。他在我国书法上的卓越成就,为世人所瞩目,将中国古代的书法艺术推向了极至。他的书法脱胎于魏碑, 出家前的书体逸宕灵动、挺健潇洒;出家后则渐变为温婉清拔、宁静淡远。晚年期间,更加谨严、明净而安详。

弘一法师在俗之时,多写北魏龙门一派的书体。刚出家时,习用张猛龙碑笔法,落笔锋芒而具神趣,不求工整。时有印光法师开示他:

写经不同写字屏,取其神趣,不求工整。若写经,宜如进士写策,一笔不容苟简,其体必须依正式体。若座下书札体格,断不可用。

此后,弘一法师谨遵印光老法师的教诲,力求书体工整。由此可见,法师书体的改变,与印光法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他在五十岁时所作的“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一联,笔笔滚圆、端严古朴。弘一法师提出,字写的好坏,一方面要多看、多写古人的书法碑帖,用功苦炼,自然会得其神髓;另一方面,写字的好坏和个人修养有关。正像法师所讲“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只会书写的技能,却没有崇高的道德修养,也是缺乏神韵的,没有流传千古的价值。因此,个人文化、道德的修养,决定着他的文学艺术的品质。纵观弘一法师一生所作的书法,完全展现了他个人的人格魅力。正如法师晚年的自述:“无论写字刻印等,皆足以表示作者之性格。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静、冲逸之致也。”。弘一法师的书法,都是从“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人生写照。

三、平淡至简的缁门生涯

弘一法师生逢战火纷飞、动荡不安的年代,生逢乱世,看破人世风云之后,终于1918年毅然遁入空门,开始了精严戒律的头陀苦行之旅。法师出家后,立即告别尘世的一切繁文缛节,并且发誓一生不乐名闻、不受供养、不作主持、不开大座、不蓄徒众等,严格遵守佛陀所制的戒法。对于一代艺术教育家的这种变化,令世人无不惊奇,甚至引起了猜疑和推测,但在弘一法师却是平常澹定的转变。正如李鸿梁在《我的老师弘一法师李叔同》一文中所说:

他无时无刻不为寻找改变这个罪恶世界的途径和方法而苦闷。先生以为造成这样悲惨罪恶的社会,完全是由于人们无穷的物质欲望和狭隘的自我执着所致。若欲根除此害,就非唤起人们的觉醒,把狭隘的小我扩大起来,博爱群生,普及物类不可……最后寻找到的途径与方法,却就是自己甘愿吃大苦,以苦行僧的意志和行动作现身说法,以达到移风易俗的目的,以救度群众出于这个恶浊世界。

这段话,十分中肯的表述出弘一法师出家的初衷。在此,本文仅从惜福、习劳、持戒、自尊这四方面来窥探一下弘一法师一生的缁门行谊。

(一)惜福

所谓惜福,是指“我们纵有福气,也要加以爱惜,切不可把它浪费掉”。弘一法师“惜福”这个好习惯的养成,是要得益于他在儿时父母的身传言教。据法师回忆,当时他的父亲请人写一幅“惜食,惜衣,非为惜才,缘惜福”的对联,挂在大厅的抱柱上。兄长时常教他念诵,日久成为习惯,穿衣饮食的时候,都十分注意,连一粒饭也不敢糟掉。而且法师的母亲也时常教育他,对于所受用的的衣物,要懂得爱惜,不能损坏污染。法师六岁开始习字时,当时母亲看到他乱拿整张的纸瞎写时,就十分严厉的讲:“你的父亲在世,莫说这样大的整纸不肯糟蹋,贵贱是连一寸许的纸条,也不敢随便丢掉啊!”法师在童年时期,受到这样良好的家庭教育,从而这一“惜福”的习惯影响了他的一生。

踏入佛门后的弘一法师,更是将爱惜衣食的美德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生前所穿过的僧衣极其简朴,不过寥寥数套,都是洛着补丁、褴褛不堪,但穿起来却十分整齐洁净;他所使用的蚊帐,时间久了破烂后,就用布补、纸糊,补丁不下一百处;他使用的毛巾,由白渐灰,由灰近黑,也不允许别人替他更换新的;他经常赤脚草履,不到大寒的天气,连袜子也不穿;他盖的棉被面,还是没出家时所用的;别人送给他好的衣物,大半都转送给他人……可见法师对于外在资身物质的受用,处处十分惜福。弘一法师曾开示学僧:

我们纵然有十分福气,只享受二三分就好了;所余的福,何妨留到后来享受;或者能发大心,愿以我的福气,皆布施与一切众生共同享受,那就更好的了。

从法师的甘露法语中,我们不难看出一代佛门巨匠崇高的德行和慈悲众生的心胸,实为后世弟子学习的楷模。

(二)习劳

所谓“习劳”,即练习劳动。法师曾经在厦门开示养正院的学僧时说:

要晓得劳动这件事,是人类本分上所应做的;不唯我等寻常的出家人要练习劳动,就是一直到佛的地位,也是要常做劳动的事的。

接下来,法师又举了五件释迦世尊习劳的感人之事,期盼诸位学僧能够以佛为模范,经常练习做些劳动的事情。法师如是教诫学人,更是如是来做的。在他出家的二十四载僧侣生涯中,虽然声誉日隆,但是时时习劳习俭,洒扫浣洗,事事都是要亲自躬行,一直到老年还是坚持习劳的好习惯。

(三)持戒

《善见论》云:“毗尼藏者,是佛法寿命。毗尼藏住,佛法亦住”。弘一大师慧根深厚,初出家时,就深知戒律在佛法中的重要性。

弘一法师出家之前,将在家时收藏的艺术类书籍,赠与“北京国立美术专门学校”;印章,赠与“西冷印社”;笔砚碑帖,赠与周承德先生;剩余的零缣残素,送与夏丐尊、丰子恺等作为纪念……他将俗世的一切东西,都分赠给他人。法师此举,意在放下世俗一切技艺(唯留书法,与人结缘),遵佛所制、专心修道。可见,从他迈入佛门的第一步,就严格遵守佛陀所制的戒律,以免妨碍道业。

出家之后的弘一法师,如行云流水一般,居无定所、随遇而安,不执著于住处的舒适安逸。法师于日常的语默动静之间,无不谨慎细微的以戒律来规范自己。他严守“过午不食”戒和“不别众食戒”,对受用的资身饮食从不挑剔,也从不私下独吃好食,都是坚持与大众僧一同共食。

法师对于每条戒律,都持守的十分严谨,丝毫不敢有所疏忽。据丰子恺先生回忆:“一次,他寄给法师一卷宣纸,敬请为他书写佛号。不料,宣纸剩了几张,法师就来信询问他,应当如何处置多余的宣纸。”这是恐犯盗戒,因为按照戒律规定,在未得到物主同意之时,不得擅自使用他人的东西,否则就是犯了盗戒。另外,法师每次到丰子恺家里,坐藤椅之前,都要先轻轻的摇动几下藤椅,然后才慢慢坐下去。这样的举动,实在令他不解,多次之后,他就开口问其原因,法师告诉他:“轻摇藤椅,是为了避免藏身在两根藤之间的小虫被压死,慢慢坐下是为了让它们有走避的空闲。甚至在他临终时,还不忘嘱咐侍者在龛脚垫上四碗水,目的是怕蚂蚁爬上尸体被火烧死。”可见,法师爱护众生的慈悲之心达到了极致。这样的生活小节尚能如此,可见大师律己甚严。这正如他开示学人的话:

学戒律的须要“律己”,不要“律人”。有些人学了戒律,便拿来“律人”,这就错了。

(四)自尊

所谓“自尊”,指的就是自己尊重自己。法师曾开示学法僧:“我们想欲他人尊重,必须自先尊重”。一针见血的为我们点出要先懂得尊重自己,才能获得他人的尊重。那么,如何做才是尊重自己呢?“就是自己时时想做一个很伟大的人,做一个了不起的人”。接着,法师又举例来谈:

想欲做一个清净高僧,就拿《高僧传》来看,他怎样行的,我也怎样行,所谓:“彼既丈夫我亦尔”。

这就是“自尊”,尊重自己,要有志气,但又不是看不起他人。另外,法师还强调:

我们现在依佛出家,所处的地位是非常的尊贵。就剃发披袈裟的形式而论,可以算是人天师表。例如国王及诸天人来礼拜我等之时,皆可端坐直受。你们还知道这个道理吗?你们自今以后岂可不尊重自己吗?

在此律宗隐没近七百年后,弘一法师毅然于佛前发下弘誓,尽其毕生精力,呕心沥血,完成了这一历史使命,成为佛门中第十一世律宗祖师。法师在修道的同时,也表现出僧人不共世间的珍贵之处。

一次,他在湛山寺暂住之时,有一天晚上,市长沈鸿烈陪同朱子桥居土特来拜访法师,市长想借助朱居士之缘和弘一法师见上一面,但法师却急忙小声告诉朱居士:“你就是说我睡觉了。”次日上午,市长在该寺设斋敬请法师为主座,法师即递上纸条:“昨日曾将今日期,短榻危坐静思维。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筵中甚不宜”,婉言回拒了沈市长。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弘一法师所展现的那份僧人所独有的“清高”和“傲骨”。

终上所述,弘一法师的一生,犹如一部磅礴浩瀚的哲学大书。无论是在俗之时绚烂至极的艺术教育生涯,还是出家之后平淡质朴的头陀行谊,无不处处充满着传奇的“艺术”色彩。他从一个才华横溢的富家子弟,到一位享誉世间的艺术大家,最后又顿然步入空门,成为世人敬仰的律宗高僧“弘一大师”,这一生真可谓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典型。正如原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在弘一法师诞辰百年所作的纪念诗:“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圆月耀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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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瑞霞] 标签:果波法师 弘一大师 艺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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