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祖先的骨灰换钱 利益狂潮下的“经济法难”

编者按：经济学博士李东兴认为：兴教寺事件是利益狂潮下的“经济法难”，表面看来，这些利益集团获得了财富，但从经济学角度看，这些利益集团除了自私和争斗之外别无其他，无论他给你提供多少经济发展的指标，那都不是真正的市场经济，真正的市场经济，一定是充满人文关怀和道德情操的，绝非满眼的钞票符号。

经济学博士李东兴评“兴教寺事件” （图片来源：资料图）

不知道玄奘大师会不会九泉之下发出呼喊“谁动了我的坟墓”，这里笔者却忍不住要问一问：这种丧心病狂不认爹娘的“挖坟盗墓”究竟是为了谁的利益？！

“圈地运动”？！

无法相信，在社会主义的中国，在现代化建设的今天，在中国梦起飞的当口，居然能够上演一出比羊吃人的圈地运动还血腥的“兴教寺事件”。

赵朴老曾经指出：“一个场所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这是一回事；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的那个场所归谁管，派什么用场，这又是一回事。文物保护单位与文物部门管理的单位，是两个概念，两者不容混淆，更不能等同。据我所知，天安门城楼、鲁迅墓、中山陵、颐和园、拙政园、留园、天坛等都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没有因此而变成文物部门直接管理的一个单位，它们都由相应的主管部门和单位在管理，都有其各自独特的用途。寺观更应如此，比如扎什伦布寺、嘎登寺、色拉寺、哲蚌寺、大昭寺、塔尔寺、伊斯兰教的牛街礼拜寺等都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能设想把这些宗教活动场所改变成为政府文物部门直接管理的一个单位，作为科学研究、进行宣传教育的阵地吗？”

从经济学案例分析角度来看，兴教寺事件其实是很简单的商业运作模式，先将庙产划为文物，之后将文物划出寺庙，再以保护文物为名驱赶出家人，强占寺庙，“申遗”之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开发旅游门票和一系列的产业链条。商业利益呼之欲出。

看看这个利益链条的基本思路和一贯作为，不难想见文物局将文物划归己有之后接下来的步调：

第一步：以保护文物为名将僧众驱赶将寺庙拆迁；

第二步，以文物保护是一个公益事业、公共事业、非盈利事业为名，对文物进行商业开发。

第三步：商业开发初期，会吸引一定的现金流，他们将去堵住各方的嘴巴，并理直气壮的说：我们不但保护了文物，我们还为地方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甚至被标榜成楷模。

以保护为名让本身已经有很好的保护的文物失掉保护，这种逻辑本身就是荒唐、可笑、可耻、虚伪的！这其实是一种很低端的套利模式，不付出自己正当的努力，凭借特权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抢夺资源，借文化的壳，骗百姓的钱。

不怕再说白一点，兴教寺事件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圈地运动”，不过比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时期更可怕的，是这圈地瓜分的魔爪竟然伸向了手无寸铁的出家人，伸向了为中华民族鞠躬尽瘁为天下众生肝脑涂地而只是草席裹身的民族英雄。

真正的市场经济

武林外传里面有一句话：“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很多人在“经济发展”的口号面前，多多少少会陷入迷茫；很多人对市场经济的理解正在陷入歧途。

我们需要回头看看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对于市场的反思和补充，这也是温家宝总理倾情推荐要理解市场的必读巨著。不知道这部分内容，你将永远陷入对市场的误会中。简单说，真正的市场经济，充满人文关怀和道德情操，而不是满眼钞票符号。

斯密在完成了举世闻名的《国富论》之后，倾尽心血完成了一部被现代人普遍忽视的却更重要的巨著《道德情操论》。他告诉读者，人，有“利他主义”情怀——“无论人们会认为某人怎样自私，这个人的天赋中总是明显地存在着这样一些本性，这些本性使他关心别人的命运，把别人的幸福看成是自己的事情，虽然他除了看到别人幸福而感到高兴以外，一无所得”；每个人对这种人类朴素情感的保有和维持，对整个市场经济的和谐运行甚至民族的强盛至关重要。“财富和地位经常得到应该只是智慧和美德才能引起的那种尊敬和钦佩；而那种只宜对罪恶和愚蠢表示的轻视，却经常极不适当地落到贫困和软弱头上”，而实际上，“追求美德和追求财富（如果不是不合本分的痴心妄想）的途径几乎是一致的”。他还指出，“人内心的准则和内心的平静是最基本的东西”。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米尔顿·弗里德曼曾经说过，“读了《道德情操论》，才知道“利他”才是问心无愧的“利己”。

如果一些利益集团让你看到的除了自私、利益和争斗之外别无其他，无论他给你提供多少经济发展的指标，那都不是真正的市场经济，只能说，你被骗了。

拿祖先的骨灰去换钱？！

兴教寺事件中，对庙产进行强势掠夺，我们根本看不到任何道德的光芒，也根本不符合经济学中“帕累托改进”的基本诉求（帕累托改进，简单说，就是没有任何一方利益受损的情况下双方效用都得到增加），“文物保护”和“经济发展新模式”的说法，都无法掩盖其鹊巢鸠占的抢劫本质。

赚钱，致富，无可厚非。相信玄奘大师也乐意见到巍巍中华国富民强国泰民安。然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且不谈这是否符合经济分配的基本原则，单说强占祖先的孤坟，变卖传承的家珍，这样赚来的钱，有什么人文关怀可言？道义在何方？别人的血泪钱，试问既得利益者们，真的忍心拿在手上而不觉得烫！

把守护玄奘大师的僧众赶走，把千百年来守护玄奘大师的寺庙明抢与拆除，把玄奘大师的法子驱逐出家园，我至今还无法相信，一个屹立于世界东方的礼仪之邦，会发生这种低级到令人发指奇闻！

出家人也是人，出家人作为一名中华儿女的基本权益就可以这样被无端剥夺么？！佛教信众的情感和基本权益就可以这样被践踏么？！这样的“保护”绝对是破坏，这样的“发展”一定是倒退！由衷希望马丁路德金当年那句“自己国土上的流放者”的悲剧，不要在兴教寺僧众身上上演！

保护宗教文化就是在促进经济发展

宗教经济学领域对宗教文化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的研究甚广。可以肯定的说，重视宗教本身的教化功能，才是对经济发展最有利的做法，而不是将某些建筑贴上文化的标签进行赤裸裸的倒卖！

这不单是一个文人的口号或者宗教人士的呼喊，也不是一个痴人说梦的美好的愿景，更不是违反马克思主义“物质决定意识”的基本论断，相反这是意识能动作用的绝佳体现，这是通过无数严格的理论推导得出的结论，同时也是被大量跨国数据和地方数据反复验证的事实。

亚当斯密早就告诉大家，要让企业家的血管里“流着道德的血液”，而“在矫揉造作的理性和哲学时代出现很久以前，宗教，即使它只是最为粗陋的形式，便已经颁布了道德规则。”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Barro和他的合作者们从理论上指出，宗教信仰可以通过影响个人偏好影响个人决策，进而影响经济增长，并以全球性数据为基础研究了不同宗教体系对不同地区的经济增长的影响作用，使理论得到验证；Becker 和Woessmann用德意志的县级数据，检验出宗教可以提高人力资本进而促进经济发展。Lipset和Lenz的研究发现，信仰给教徒带来了一定程度的道德水平和自我约束能力，从而为经济发展提供了一个可供信任的外部环境。……

学界内大量理论和数据检验结果都表明，宗教健康合理发展，可以使得经济活动的参与者素质提高，经济发展的软环境改善（比如信誉度增加，交易成本降低等等），从而使经济发展的均衡状态自然跳升至一个新高点。

以禅文化为例，禅文化在美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影响了很多企业家。提起乔布斯，没人不知道苹果禅。结合了武士道精神的禅宗精神成为了多少日本优秀民族企业的血液。稻盛和夫更是在一次托钵的修行体验中，若有所悟，徒手创出两个世界五百强。

反观我国，对这份为世界所敬仰的具有强大生命力的精神文化遗产，正在做什么？强占寺庙，驱赶僧众！这种破坏信仰内核和文化内涵而换取钞票的行为，不但道义上无耻，目光上也让人觉得无知与短视之极！

巧取豪夺为了谁？

一个人可以永远欺骗一个人，也可以一段时间欺骗所有人，但是不能永远的欺骗所有人。

不论打着什么旗号，保护文化还是发展经济，这次事件的目的都是如此的显而易见，那就是赤裸裸的私利。获益方虽然没有办法确知，但是可以确知的是，受益者绝对不是国家和人民。以大众的利益为口号，消解宗教在经济发展中真正的作用，最终只是饱了不知何方神圣的私囊。

连草席裹身的民族英雄的一个安葬之地都要被用来牟私利，不敢想象这样的“经济发展”将会为这个世界建造出怎样金碧辉煌的人间地狱！

触动利益往往比触及灵魂还难

兴教寺不能拆，庙产不能夺，宗教的正常作用不能小视，文化自觉不应该还是一句口号或者呐喊。

明贤法师说：“巧立名目夺寺产，我们决不允许，至于拆迁条件，不谈。即便以迁到皇宫住为条件也不谈，谁谈谁是历史罪人！如果僧团背上玄奘大师这位＂民族脊梁＂的遗骸南北乞食，那该是一档多么悲壮的＂西安式＂中华行为艺术！在这个自古以来最重视灵魂的国家，终究，钞票驱逐了灵魂！”

这里，笔者想用李克强总理在答记者问时的谈话作为结尾：

“现在触动利益往往比触及灵魂还难。但是，再深的水我们也得趟，因为别无选择，它关乎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前途。

这需要勇气、智慧、韧性！”

最后，愿玄奘大师的埋骨之地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