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佛门泰斗本焕长老：世纪菩提 百年正果

2012年05月04日 11:14
来源：大公报 作者：史利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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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焕长老到欧洲参访（图片来源：资料图）

本焕长老到日本参访，日本友僧赠送法宝留念（图片来源：资料图）

本焕长老参访香港（图片来源：资料图）

美国僧众前来深圳弘法寺听闻本焕长老方便开示（图片来源：资料图）

2012年4月5日，最大规模、最高规格的本焕长老追思会在深圳弘法寺举行，高僧大德云集，社会贤达毕至，十方信众摩肩接踵，在佛号哀鸣中咸聚美丽的仙湖追思本焕长老，用心砥砺他逾百年的菩提踪迹。那一天，天气陡然变化，久违的雨水毫无顾忌地倾泻下来，风云变色、人天同悲，或许这是造化和人间在心照不宣地恭送本老最后一程。

死生事大，生命在于过程

不知道为什么，从得知本老往生哀讯的那一刻，一个曾经风靡中国、影响一代中华儿女的人物形象一直撩拨着我，从香港到深圳，我一直试图用更加理性心态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是这个形象和他的言语始终挥之不去、欲罢还休——他就是苏联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主人翁保尔柯察金。

他的名言犹如晨钟暮鼓，一直萦绕在耳边，“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在这个浮华和喧嚣的时代，对于一些习惯了自视聪明的人来说，这是一句让人感觉虚无和稚气的话语；但是对于真正经历过风雨和考验的人来说，这又是如此的真实和崇高。

我毫无理由地把保尔柯察金与本老联系起来，虽然我知道他们分属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信仰、不同的人生，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他们确确实实拥有极为相似的对待生命之态度。据本老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他生前在晚饭后乘凉时，曾不止一次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对他们说：“我将到那里去”。在他临往生之前，还一再嘱咐，他往生后要荼毗，不要念过多的溢美之词，就称他为修行人，并谆谆教导大家，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事就好。死生事大，但是对于本老和保尔来说，对于生命，他们注重的是深度而不是长度，是内涵而不是形式，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是价值而不是面值，是彼岸而不是此岸。

白首童心恒顺众生

亲近本焕长老，是从2011年5月开辟《盛世菩提》专栏开始的，我还清楚地记得，本老是《盛世菩提》专栏的第一个受访者。当时我是在中华民族宗教文化促进会执行主席、深圳市宗教文化研究会会长易道先生和原深圳市委统战部副部长兼宗教局局长冯安群先生的陪同下，去拜访本老的。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法堂会见朝拜者；法堂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本老微笑着，一个一个地接见、摸顶、加持，真诚至极、用心至致。等了好久，朝拜者礼毕，我们一行人走进了法堂。一看都是熟人，老和尚很是高兴，不停地祝好，非常关心大家的身体、事业。当大家都恭祝老和尚身体健康、长久住世时，本老显得更加精神了，他用地道的湖北口音说：“我已经一百零五岁了，但是我还只是一个小和尚，才五岁呢！”说话间，他还把五个指头高高举起，冲我们做了个鬼脸。

当易道先生介绍我专程来采访他时，他很高兴，让我走近一点。当我亲近老和尚时，他突然问道：“你发财了没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一介书生的我有些不知所措，恍恍惚惚中，尴尬地跪在他的膝下，如实白本老：没有。这时老和尚拿起他案台上的一个竹片，先摸摸我的头顶，之后就用竹片轻轻敲打，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升官升官升大官，发财发财发大财；升官升官升大官，发财发财发大财……”这时候冯先生他们都忍不住笑了，冯局长走近本老，提高了嗓门在他耳边说道：“老和尚，不能总是这两句话啊！”

本老冲着他们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天真、很灿烂，随即口中的话多了起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平安快乐，全家幸福……”后面还有很长很长，我实在难以分辨出他在祷念什么。加持完毕，本老郑重地说：“谢谢你们宣传佛教，宣传本焕，你要知道，众多布施中，法布施最为殊胜，你们功德无量啊！”后来的交谈中，本老一直强调，自己还是一个小和尚，还要坚持学习佛法，像自己的恩师虚云和尚那样，深入经藏、躬耕不辍。这是我第一次跟本老近距离接触，也是第一次和本老攀谈，他的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灵敏了，但是说话的底气还是十足的。

不久，我采写的《盛世菩提》专访《本焕：未成佛道，先结人缘》刊出了，又是我与易道先生、冯安群局长带着报纸前去看望本老。本老看到报道，非常欢喜，用放大镜放在报纸上，十分仔细地看文章的大小标题，很是认真，由衷的微笑洋溢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脸庞，是那么的自然、和蔼。突然，他指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问我：“你看，这是本焕，漂亮不？”我再一次被本老问得不知所措，思维好像断了电，一片空白，只能煞有介事地点头说道，“确实很漂亮啊，您老还要活到一百二十岁呢”。

那一刻，本老很开心，一抹红晕在他脸上慢慢浮起，就像一个受了表扬的孩童，纯真而烂漫。我请本老对我的报道给予指导，他满脸和悦地说：“你写的对，出家人在未成佛道之时，一定要先结人缘，广结善缘，没有众生哪能有佛啊？”接着，他戴上老花镜，把桌子上的一个签字笔拿起来，颤颤巍巍地握在手中，整个脸庞几乎贴到了报纸上，认认真真地在报纸的右上角写下：本焕百O五。最后老和尚反复交待侍者，叫大和尚（弘法寺方丈印顺法师）来，一定让大和尚好好招待他们，感恩他们！听了本老的话，我们表示非常感谢，但是实在不愿意麻烦老人家了。但是老和尚很执着，一定要留我们，我们哄他说去方丈室看看大和尚，借此机会，径直离开了弘法寺。一边走路，冯局长和易会长一边跟我开玩笑，他们说跟老和尚吃饭也是一种修行，但是那是苦行哦，老和尚会不停地给你夹菜、送饭，决不允许剩下丁点饭菜，哪怕是汤水；更不允许吃饭的时候掉下一粒米、一片菜叶，你若没看见，老和尚会给你捡起来吃掉，所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溜之大吉。

后来，也多次陪同各界朋友去弘法寺拜见本老，但是由于人多的缘故，再也没有单独跟本老攀谈过。看着他拖着百岁之躯，还在早晚不停地接见朝拜者，毫不吝啬地给予开示、加持和度化，给人信心、给人希望，给人勇气，着实让人崇敬而又怜悯。本老的法堂一直悬挂着一幅对联：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或许菩萨心肠的他，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荷担普度众生、拔苦与乐的如来家业！

百岁菩提安详示寂

2012年4月2日，突然收到本老身边居士转发来的短信：阿弥陀佛，弘法寺上本下焕长老于2012年4月2日早上安详舍报，圆寂归西，享年百零六岁。敬此诚请幷随喜大家发心，以精进修行，如斋戒、念佛、诵经修法及放生等功德回向长老，祈祝莲品高僧觉行圆满，幷祈愿长老慈悲不舍众生，乘愿再来、倒驾慈航、广弘正法，以普度众生早出苦海、悉登彼岸。当时觉得有些突然，怎么可能呢？忘记了那一天是愚人节，于是直接打电话到弘法寺求证，果然客堂答复“本老往生之事，是为谣言，不予确认”。此时，我有些悲喜交集，悲的是谁人竟然拿老和尚的往生开玩笑，愚弄大众，实在是令人气愤；喜的是，这真的只是一个玩笑，本老依然驻世。但是，我还没有在这复杂的感情中解脱出来，四月二日凌晨，本老往生的哀讯再次传出：中国佛门泰斗本焕长老今晨零点三十六分在弘法寺安详示寂。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弘法寺的官方网站上用粗大的黑体字给予确认。这一次，我沉默了良久，关于本老，关于佛教，关于信仰，我沉思良久！据悉，那一天，超过十万人含泪奔入弘法寺，瞻仰本老遗容，纪念这位见证中国佛教百年历程的百岁菩提。

2012年4月5日早晨八时许，本老追思大会在弘法寺举行。中央统战部、国家宗教局、广东省委省政府、深圳市委市政府的相关领导和中国佛教协会、香港佛教联合会、澳门佛教总会及台湾、泰国、美国各地高僧大德及十方信众数千人出席追思会。追思会结束后，还进行了荼毗法会，在一片佛号声中，伴随着漫天的菊花，本老法体荼毗。弘法寺方丈印顺大和尚介绍，荼毗是老和尚自己做出的选择，认为“生归丛林死归塔、烧了干净”。本老的法身舍利将继续在这青山碧水间陪伴大众，用他那魅力的人格和慈悲精神庄严国土，利乐有情，普惠世间。

《六祖坛经》上讲，“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恰如觅兔角”。以此告诫信众，修行要在人间，觉悟也要在人间，每一个有心修佛的人，都不可能逃避人类世界。所以佛教是人间的，只有脚踏实地去修心养性，才能使自己的人格净化升华，进而明心见性，终成佛道。本老在人世间走过了一百零六个年头，僧腊84年，戒腊84夏，几乎以毕生的修行，见证着中国佛教的发展。如今，本老的寂灭，是中国乃至世界世俗佛教的重大损失，祈愿长老在另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里慈悲依旧、不舍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