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思想是如何建构这种增上缘的“他力度化”义呢?原来,在因地上共愿同行以缔造净土的阿弥陀佛、诸大菩萨与诸上善人,是可以作为净土行者趋向大菩提的“助缘”之力(主因当然还是行者个人的发心与修行)。这与释迦佛的度化众生,教化的内容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修学环境”的胜劣而已。我们可以这么化约地说:秽土的环境来自于众生的“业增上力”,净土的环境则来自于佛与共愿同行者的“共愿”缔造之力。
八、因此,大乘净土义中,最可贵的还不是“往生净土”,而是“庄严净土”;不是“往生他方”,而是“建设此间”。因为前者的“自利”心态浓厚,后者则更符合菩萨“利他”的心行。
九、往生净土的三大要件是“信、愿、行”,由信奉佛陀悲愿摄受之力与净土的必然存在,进而发起强烈的往生净土之愿求,然后才发为修行。净土的修持法门,有胜解作意的“定中见佛”,有一心不乱(但未必入定)的“持名念佛”,中国佛教偏好后者,印度与西藏则尤重前者。
此下笔者以一般所说的“四种念佛”加以检视:
(一)观想念佛与观相念佛,二者其实是一种念佛方法的两阶段训练,而非两种方法。原来行者在禅定成就后,可以于定心中呈现佛陀清晰的影像相,但这修习的过程中,通常散乱心是定成就的大敌,无法清晰观见佛之相好;所以散心位中,行者必须先端详佛像的曼陀罗,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进一步逐渐集中心念,从意识的观想中,把佛像清晰地呈现出来。倘若在观想中无法呈现影像,就必须反反复覆在“观像”上先练习纯熟,再达到不“观像”而可直接“观想”的程度。这样的阶段,必可达到二禅以上,因为行者若在二禅以上,是眼等五识都不生起的。假使没有抛开“观像”的依赖,是不可能达到观想成就之“念佛三昧”境地的。
(二)至于“持名念佛”,只要系念佛号而达到一心不乱,就能往生净土。这“一心不乱”,可能还只是“正念相续”,与前念佛三昧的“正定成就”,是有浅深分别的。
(三)至于“实相念佛”,那已是一种般若空观的境界:“观想念佛”的行者,必须自“胜解作意”的观佛成就,而进一步观到佛之无有来去,唯心所现,性本自空;“持名念佛”,则须达到“入流亡所”的能所双泯之境界——这才谈得上是在“印证诸法实相”。所以它是“观想念佛”或“持名念佛”下一阶段之再超越,而不是另一种念佛法门。十、往生的条件可下达“五逆十恶”之人。笔者以此常说:十月间伏法的白晓燕命案元凶陈进兴,倘若知道此一法门,大概就不会因恐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而改信基督教,以期待上生天国了。
这种无限宽容的慈悲,固然是佛法给予人无限希望的可贵精神,但也隐涵着某种“助人为恶”的危机。所以当基督教以此广为见证“恶人改悔”的“上帝异象”之时,国人却群情大哗,大都认为:倘陈进兴都能上生天国,则受害者将情何以堪?这不符合公平正义的法则。印公导师很清楚这种“大开方便之门”的可贵与危险,而审慎抉择“恶人往生”之先决条件为“过去无缘见闻佛法而临终改悔之人”,而排除明知故犯、茍且侥幸之辈。
十一、印公导师依经论中所述释迦与弥勒因地中的修行风格,而区别两者为“难行道与易行道”。此中净土法门,属于多集佛功德的易行道。如说:
学佛最初下手,有此二方便:或从念佛、礼佛等下手;或从布施、持戒、忍辱等下手。后是难行道,为大悲利益众生的苦行;前是易行道,为善巧方便的安乐行。其实这是众生根机的差别,在修学的过程中,是可以统一的。
十二、然则如何定位易行道的“往生净土”的法门呢?印公依于龙树论义,将它定位为“为志性怯弱者说”的方便法门;而推崇三祇修六度万行的难行道为究竟法门。但我们也不要忘记:于宗教门中求道者的根器不同,心性软弱者可能反而居大多数吧!否则他力宗教或他力思想浓厚的佛教法门,不会大行其道。所以,固然不必高推净土法门为“三根普被、利钝全收”之最上乘教,但也不宜抹煞净土法门“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的价值。
十三、当然,易行道固然容易而且保险,但也有相对要付出的代价,那即是:易行道难于成佛,难行道易于成佛。何以如此?原因很简单:修习施、戒、忍等利他功德,是要在秽土,面对苦难、罪恶的众生,才有修习条件的。试问:在“诸上善人俱会一处”的净土,人人俱足善法福德,要对何人修习利他行呢?也因此,净土行人还是要谨记“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的经教,而要在此世修行的过程中,随缘随份修利他行。
作者:昭慧法师 编辑:邢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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