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印公的著作,其比较突出的学术成果,大体有下列几项:
(1)强调、而且弘扬《杂阿含经》等原始佛典的重要性,并继吕澄之《杂阿含经刊定记》之后,再作精密的探索,而有《杂阿含经论会编》行世。
在弘扬《杂阿含经》等原始佛典方面的努力,已使台湾地区佛教界产生了不少专研《阿含》或重视《阿含》的佛教人士。而他在整理《杂阿含经》方面的成绩,也得到国际学者的认同。日本的原始佛教权威学者水野弘元,即曾撰专文赞扬印公在这方面的成就。
(2)将印度佛教的发展,分成‘佛法’(包含根本佛教、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法’、‘秘密大乘佛法’三阶段。以为三阶段的不同佛典,是四悉檀的分别开展。‘佛法’的‘第一义悉檀’,是一切法的根源,代表经典是以《相应部》(杂阿含)为主的《四阿含》。‘大乘佛法’初期的‘大乘空相应教’,相当于‘对治悉檀’;后期的‘真常不空如来藏教’,相当于‘为人生善悉檀’。而‘秘密大乘佛法’,则犹如‘世间悉檀’。
(3)发现大乘佛法产生的主要原因,是‘佛涅盘以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所逐渐发展形成的。他以为这一原因,正是理解从‘佛法’发展到‘大乘佛法’的总线索。
(4)对大乘佛法的思想,作新颖的判摄。主张大乘佛教思想可分为:性空唯名、虚妄唯识、真常唯心等三系。这是创说于1941年的著名的‘大乘三系教判’。
(5)对于佛法中的空义──《阿含》的空与龙树思想中的空,有透辟的发挥与解析。他以为‘《阿含》的空,是重于修持的解脱道。部派的空,渐倾向于法义的论究。《般若》的空,是体悟的深奥义。龙树的空,是《般若经》的假名、空性,与《阿含经》缘起、中道的统一。’
(6)我国的中观学发展到唐代,由嘉祥吉藏集其大成。但是吉藏之后,则后继无人。千余年之后,才由印公再兴斯学。他的《中观论颂讲记》、《中观今论》、《性空学探源》等书,不只对龙树的中观思想有精辟的抉发,而且对中观的思想渊源也有超迈前人的透识,他以为中观思想是《阿含经》思想的通论,并且以为《阿含》、《中观》思想是一系相承的佛法核心。
(7)对中国佛教的主流思想,有大异明清以来传统佛学界的看法。此外,其《中国禅宗史》一书,对印度禅如何演化为中华禅的关键所在,也有新颖而深入的解析。
(8)在佛法的信仰价值方面,他主张(原始)佛法比大乘佛法、秘密大乘佛法更为纯正。在大乘三系中,以‘性空唯名系’最为近真,而‘真常唯心系’则较为偏离。并主张人间佛教比天乘佛教(密教)更可信。
(四)印顺思想的特质及其历史意义
传统的中国佛教思想以大乘佛法为核心,但是中国佛教徒所汲取的大乘佛法,与印度佛教并不全同。印度大乘,以中观学派与瑜伽行派为主流。真常(如来藏)思想则是支系。这种主从位势,与中国佛教恰恰相反。中国佛学虽然也曾发展出三论宗与唯识宗,但是,这两个可以拟配印度中观、瑜伽二派的宗派,在中国流行的时间都不长,也不是中国佛学的核心。中国所盛行的是在印度并非显学的真常唯心系思想。
这种发展趋势,自明清以来尤其显著。在佛学思想上,《楞严经》、《圆觉经》、《起信论》等真常思想的佛典是中国佛学界的热门经典,而中观、唯识等印度大乘佛教的主流思想在近代我国佛学界则乏人问津。这种趋势的长久发展,当然使中国佛学距离印度主流佛学愈来愈远。
印公研佛,从三论、唯识入手,长年的研求,使他对印度大乘佛法的核心教义有清楚的认识,加上对阿含教法的体认,对菩萨道之宗教精神的把握,乃使他的佛教思想与宋代以来的传统佛学大异其趣。
印公以为佛教经过长时间的、不同地区的流传,产生了很多为适应新时代新环境而有的改变。在这些改变之中,有些是合乎佛法原理的发展,有些则是悖离佛法原理的过度适应。在印度的佛教发展史中,他重视原始佛法及初期大乘思想。在大乘佛法的空、有、如来藏三系思想中,他以为龙树的中观系与无著世亲的瑜伽行系较为合乎佛法本义。至于如来藏系的理论核心,则距离佛法较远而接近印度神教的真我、真心思想,是为适应世俗而流行开来的。
作者:蓝吉富 编辑:邢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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