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茶一味”之法脉传奇

编者按：据说一休禅师的弟子村田珠光素有瞌睡之懒习，时常在公众场合失态又失礼，为此，当时在已有遣唐使等传回茶艺的情况下，医生建议其喝茶。果然，喝茶不仅治好了其瞌睡症，而且帮助其成就了禅悟境界。其轶闻也开启了“禅茶一味”法脉的传奇。本文摘编自上海佛学院导师、华东师范大学客座教授金易明的论文《茶、禅与“茶禅一味”境界刍议》。

茶意不能说，茶形不能教，唯亲身感受（图片来源：资料图）

既然“茶禅一味”之思想首先由圜悟克勤禅师所发轫，由此，禅师的禅学思想受到教界的高度关注，是理所当然的。但其思想博大精深，本人有专篇论述，在此，仅介绍流传于世的两段佳话，以佐证圜悟克勤禅师的禅学思想之嚆矢、意趣。

一为与宰相张商英无尽居士恳谈华严。《释氏稽古略》记载：1110年，宋徽宗大观四年六月，无尽居士张商英“寓荆南日，道学自居，少见推许。圜悟舣舟谒之，剧谈华严旨要。圜悟曰：华严现量境界，理事全真。初无假法，所以即一而万，了万为一；一复一，万复万，浩然莫穷。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卷舒自在，无碍圆融。此虽极则，是无风匝匝之波。尽于是不觉促拓。圜悟遂问曰：到此与祖师西来意，为同为别？公曰同矣！圜悟曰：且得没交涉。公色为之愠。圜悟曰：不见云门道，山河大地无丝毫过患，犹是转句，直得不见一色，始是半提；更须知，有向上全提时节。彼德山临济岂非全提乎？公乃首肯。翌旦，复举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无碍法界。圜悟又问：此可说禅乎？公曰：正好说禅也。圜悟笑曰：不然。正是法界量里在，盖法界量未灭；若到事事无碍法界，法界量灭，始好说禅。如何是佛干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净。偈曰：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无尽公曰：美哉之论，岂易得闻乎！罗湖赞曰：夫圜悟融通宗教若此，故使达者心悦而诚服。非宗说俱通，安能尔耶”。对《华严》之四无碍绝妙诠释，透露着南禅的超滔境界，无相意境，也开启了自圭峰宗密大师之后难得的禅教圆融通达理路。圜悟以华严妙旨融通禅意，其超群拔众的气度，纵横无尽的辩才，得到了张商英这位比圜悟克勤年长二十岁的，而且与圜悟克勤禅师的师长们有过多年应酬往来，又在宋徽宗大观、宣和年间位居百僚之首的同乡前辈“无尽居士”，真诚的激赏和推崇。在心悦诚服，心解意开之际。张商英钦佩圜悟克勤禅师之悟境和思辨才量，于是，恭请克勤禅师将其平生参学所悟之境界，缀成文字，以贻後昆。圜悟蒙其激励，留在湖湘著述了这本名震四海的禅门第一书——《碧岩录》十卷。

其二是源自于圜悟克勤禅师，而又在禅门发扬光大，直至影响东瀛社会民俗的“茶禅一味”之意趣。日本有学者推定，“茶禅一味”的提法源自于夹山，这是圜悟克勤驻锡之地，又是他撰写《碧岩录》之地。在此，克勤禅师曾经潜心研习禅、茶之间的关系，试用禅理解释和品味茶之奥妙，乃挥毫书就“茶禅一味”四字。据说这一墨宝经虎丘绍隆之手，此墨迹后流入日本国，为一休宗诚禅师所收藏。据说一休禅师的弟子村田珠光素有瞌睡之懒习，时常在公众场合失态又失礼，为此，当时在已有遣唐使等传回茶艺的情况下，医生建议其喝茶。果然，喝茶不仅治好了其瞌睡症，而且帮助其成就了禅悟境界。有一次，一休禅师命珠光送茶。当珠光捧茶至一休禅师处，突然之间一休禅师一声大喝，将其手上的碗被打落在地，结果珠光却仍然纹丝不动。一休禅师惊讶地疑问：既然茶碗已经落地，你难道还有茶喝吗？可是，珠光却以两手作捧茶状，以弟子仍然在喝茶而回答之。一休禅师不无嘲笑地调侃道：你这也是喝，那也是喝，正可谓是全无心得。这种无心喝茶，算什么？珠光却掷地有声地答曰：“无心之茶，柳绿花红”。一休禅师不禁喜上眉梢，于是，将自己珍藏的圜悟克勤禅师的墨宝“茶禅一味”传给了珠光禅师。于是，珠光禅师自此将禅理与茶文化相结合，真正成为日本茶道的开山鼻祖。

上述两者轶闻，既体现了圜悟克勤禅师的禅学思想，也展现其开启“禅茶一味”法脉的传奇。事实上，茶禅一味，既饱含着宗门禅师群体的隽永佛智，又融汇着有宋一代士大夫阶层的盎然情趣。苏东坡与佛印之间关于“茶、看茶、看香茶；坐、请坐、请上坐”的轶闻广为流传，而东坡先生真有论及“茶禅一味”之联：“茶笋尽禅味，松杉真法音”。而明代陆容更有咏禅茶之诗流传于世：“江南风致说僧家，石上清泉竹里茶，法藏名僧知更好，香烟茶晕满袈裟”。诚然，《茶禅同一味》中也有归纳：“茶意即禅意。故禅意之外无茶意。若不知禅意，亦不知茶意。然则，世俗所谓茶意，只立一趣。并以其趣为真禅茶意，面显证入之色，心生增上之慢，妄谤他人皆不知茶意。或言茶意不能说，茶形不能教，唯亲身感受。以此为教外别传。起片面邪见，皆为造业”。其中，禅师与士大夫之间交流之媒介，恰恰是吟诗作对的文字和品尝玩味的“茶”，而通过这两种媒介而传递着的，是无尽的禅意和深邃的佛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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