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科学思想作为一种救亡图强的工具性观念已经传入中国,但直到新文化运动发生,经过陈独秀、蔡元培等人的深入阐释和大力宣传,其影响才迅速扩大,很快成为一种社会思潮。人们由此始知科学不仅仅是一种研究自然物质、自然现象以揭示其真相的学问,它也是一种思想方法,即“辨别事实的真伪,把事实取出来详细的分析,然后求他们的秩序关系,想一种最简单明了的话来概括他”,简言之,就是“观察分类说明”。科学的目的也不再局限于揭示自然,创造发明,更在于“摒除个人主观的成见——人生观最大的障碍——求人人所能共认的真理”。对于科学的分类,时人也有了新认识,“科学有广狭二义:狭义的是指自然科学而言,广义的是指社会科学而言。社会科学是拿研究自然科学的方法,用在一切社会人事的学问上,像社会学、伦理学、历史学、法律学、经济学等,凡用自然科学方法来研究、说明的都算是科学”。科学的地位日益巩固、提高。胡适为此评论说:“这三十年来,有一个名词在国内几乎做到了无上尊严的地位;无论懂与不懂的人,无论守旧和维新的人,都不敢公然对他表示轻视或戏侮的态度。那个名词就是‘科学’。”
科学思潮的流行,在不断破除封建迷信的同时,也极大地冲击着民国的宗教文化。当时的新派人士,特别是非宗教新青年,很少有人能认识到,一些宗教其实分为两大部分:形而上的哲学和形而下的仪式、偶像、习俗、迷信说教。这两部分的性质和功用是不同的。前者有探究人生、宇宙真理的一面,既力图解答世界的本源、结局、特质等认识论的最一般的问题,又想解决人生的价值、困惑及人的本质等对于人生的基本态度问题,其结论虽不尽科学,却是人类赖以存在的精神支柱之一,并以此吸引了有智识的知识分子等上层信众。后者则是人类认识、把握自身和世界的一种荒唐而低级的方式,它能够迎合没有多少文化的下层信众的心理需求。因此,多数信奉科学的人士只是简单地把宗教等同于迷信而加以否定、批判。
面对科学思潮的冲击,旧佛教徒大多惶恐不安,革新人士则对此持既欢迎又批评的态度。他们一方面声明“以科学思想为重心故,佛教徒亦以科学为本”,提倡佛教徒学习、研究科学,努力使佛学与科学接轨,以化解科学对佛学的冲击;另一方面则指责世人大多“以人代教”,只看表象不看本质,在并不真正了解佛教的情况下就予以全盘否定,而实际上佛徒不等于佛教,佛教不等于迷信,佛教是“由智而信,智信一致,非基督教等盲情之信仰,而不违于哲学、科学之推究经验”。
为了在新形势下生存、发展,以太虚为代表的佛界有识之士容纳科学等新思潮入佛,开展了以“纳新革新”为主流的佛教革新运动,努力使佛事佛制佛徒适应新形势,趋向现代化。他们革新佛教的种种思想、主张渐得人心,影响也越来越大,遂在二三十年代演变为一种社会性的佛学革新思潮。
作者:李少兵 编辑:邢彦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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