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全国政协副主席赵朴初居士在1983年5月底所作的《中国佛教协会三十年》的报告中指出:“佛教界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现实事业,佛教徒要农禅并重,在参禅悟道的同时积极参加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要研究佛学,研究哲学、科学、医学、音乐、书法和文学等;注重开展国际交流,以民间外交的形式推动国际和平和交往。”这就完整地提出了发扬人间佛教的三个传统,即:农禅并重,学术研究和国际交往。
赵朴老在《佛教常识答问》一书中说:“在原始僧伽中,比丘是不事生产的,我国汉族僧人有从事农耕的习惯,提倡农禅生活,这是我国僧伽的一个优良传统。”
在印度,佛教僧人是不事生产的,他们靠托钵乞食,即乞讨而生,乞食于人间,乞法于佛陀。何况在印度向来敬重沙门(梵sramana),而且当地气候温暖湿润,生长了很多野果,即使乞食不到,也可以随地采来充饥,这算是印度比丘生活的优越的自然环境了。但在中国就迥然不同了,除了贫而无告、沦为乞丐的,即使如嵇康诸葛亮之流的隐士,还是靠自己躬耕畎亩而得衣食的。何况中国素来以农立国,社会各界都很重视农耕,仅靠乞食生活,便会被视作懒汉或无用的人。因此这成为佛教立足于中国的一大障碍。
一般认为,真正开始农禅并重生活的是禅宗四祖道信大师。道信(579-651),俗姓司马,原籍河内,后徙于蕲州(今湖北内)。《传灯录》云:“(道信)运斤挥刃,无避种生。炊爨饮啖,静渐宿触”。从而开农禅并重风气。但在梁僧祐撰的《出三藏记集》(《祐录》)中载:“(释法显)尝与同学数十人于田中刈稻,时有饥贼欲夺其谷”。从“刈稻”与“夺其谷”两点说明当时寺院已有自己的田产,并播种了粮食。法显和尚是东晋的高僧、名僧,在佛教史上占有不小的地位。由此可以看出农禅似乎并不是从道信开始,而是在东晋甚至于更早就已出现,这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但真正使农禅并重制度化、规范化并流传开来的是百丈怀海禅师。
怀海(720-814),俗姓王,福州长乐(今福建内)人。细算开来,他应该是慧能大师的第四代,上述道信大师的第六代,他的事迹是以农禅并重制度化而最有名。怀海禅师著《百丈清规》建立丛林制度,开垦山林农田,以自耕自食为主,播种收获也如普通平民一样,依照政府法令规定要完粮纳税,既不是特殊阶级,也不是化外之民。这里的僧人除平日里专心修行参禅外,每有农作或劳动的事情,便由僧值师(发号司仪者)宣布,全寺上下,无论长幼就须一同劳动,所谓“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确立了自给自足的农禅并重的中国式道风,使佛教徒在中国不是一个寄生的阶级。此后,丛林制度广泛流行,而且不只是在禅宗内部,其余各宗也都竞相效仿,从而为佛教能够在中国立足并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朴老曾经说:“僧人既要拿得起锄头去拓荒开净土,又要用功读佛典,明了佛典中的禅机重关。”并在《天童寺》一诗中赞扬天童寺古朴的道风,云:“同心戮力务工农,真见勤劳养道风。会得新新堂上意,搬柴搬谷是神通。”表现了朴老看见天童寺农禅并重道风的喜悦之情。
前面说过传统的农禅制度为佛教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因为人要做事就首先要解决温饱问题,参禅学佛的僧人也不例外。那么在今天经济发展迅速、市场经济占主导地位、工商业高度发展并在经济结构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环境下,农禅并重的传统应如何继承和发展呢?
我们首先应该明确,中国古代是重农抑商、以农为本的,统治者提倡发展农耕经济来维护其封建统治,这也是农禅并重中称“农”的原因了。但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发展市场经济,确立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基本经济制度。随着这种新的经济形式的确立和发展,佛教倘若依旧墨守成规,固守农业经济,只是开荒种地,那么它终会被时代所淘汰。因此农禅并重中的“农”也便发展成为我国基本经济制度中多种所有制经济中的一部分了。西园戒幢律寺的济群法师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说:“戒幢律寺的旅游收入已经能够满足全寺上下僧人的生活了。”在戒幢律寺身上,“农”就是旅游经济,而且这种经济似乎也是各大寺院的主要经济收入,这也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缘故吧。另外,少林寺的影视事业、台湾区佛光山的“蓝海策略”等都是他们各具特色的农禅经济。这些寺院的方丈住持都是新时代的百丈怀海禅师,虽然同样受到了“破戒比丘”的骂名,但是我想若干年后他们也会像怀海禅师一样受到僧俗的敬仰。因为这是朴老早已预见的形势,是佛教发展的必然趋势。
“好从当下证菩提,精进共相期。”这是朴老赠给星云大师的词句,赞扬他在发展人间佛教上取得的成果。我想新时代的农禅并重是朴老所关心的,也他所乐意看到的。僧人以参禅修行为主,将“农”与“禅”并重,也体现了农是禅的基础,禅是农的动力,而农禅并重则是人间佛教的物质基础,也是实现人间佛教最为关键的一步。只有坚持住这个传统并将其继承并发扬,才能为学术研究与国际交往开辟一条宽广的道路,从而促进人间佛教的整体发展。
编辑:王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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