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僧非浊《三宝感应要略录》研究

2011年10月09日 16:12
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作者：邵颖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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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颖涛：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博士后（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李保华）

编者按：2011年10月9日，辽金佛教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广化寺隆重举行。邵颖涛在会上发表题为《辽僧非浊<三宝感应要略录>研究》的论文，他认为《三宝感应要略录》成书于辽道宗清宁末季，是非浊大师晚年撰写的一部作品，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与史料价值，它对六朝、唐代的佛教论著、叙事作品之研究颇有裨益。论文摘要如下：

非浊是辽代佛教史上一位重要的僧侣，其著述、思想对辽代佛教影响颇巨，但目前有关他的研究明显不足，尤其对其撰述的研究尚留有可供研探的余地。本文围绕非浊及其著作，以《三宝感应要略录》为主加以研析，以期有助于非浊研究，并求正于方家。

一、非浊及其著作考述

非浊的生平事迹见于沙门真延《非浊禅师实行幢记》（此文《辽代石刻文编》题名为《纯慧大师塔幢记》）。

非浊字贞照，尊号纯慧大师，亦称海山（《大藏经诸佛菩萨名号集序》言非浊被称为海山纯慧）。非浊获辽兴宗、辽道宗的礼遇，受到豳国公的尊崇，不仅加速了上层社会对佛教的接受，还以僧人身份推动了辽代佛教之传播与扩散。非浊广受世俗欢迎与其自身的佛学素养不无关系，他病居盘山时依然不废修行，其学识与修养达到一定程度后并取得世人的普遍认可，方才名扬上京而为辽兴宗征召入京。从非浊《三宝感应要略录》摘引的典籍之广泛性来看，非浊学识相当渊博，其他著作亦有广征博引、用力尤深的特征，这体现了一位学僧在知识体系上的厚重与渊博。目前可知的非浊著作有四部，《随愿往生集》二十卷、《首楞严经玄赞科》三卷、《三宝感应要略录》三卷、《大藏教诸佛菩萨名号集》（亦名《一切佛菩萨名集》）二卷。

非浊《三宝感应要略录》三卷亦存于世，收在《卍续藏经》乙第二十二套第三册（台湾新文丰影印《卍续藏》一四九册）、《大正藏》第五十一册，卷首误署“宋非浊集”。卷上的非浊序文言明本书主要辑录有关三宝感应的故事，以便将浊世末代的众生导入佛法之门，使趣向断恶修善之道。
《三宝感应要略录》于中土失传已久，在日本却有多种版本。

二、《三宝感应要略录》注引典籍研究

《三宝感应要略录》（下文简称《要略录》）系非浊博集群书编著而成，其书一百六十四个故事有一百二十五故事标明出处，但其出处书名所记较简，常有略称的情况；有二十六处只言“新录”两字，无“出”字，疑系作者参考资料加工创作；有十三则故事未标出处。《要略录》引用七十余种文献典籍，大概引用了四十一种唐代典籍，这占据全书引用典籍的多一半。《要略录》所引典籍名目绝大多数可与现存资料加以核对，仅少数条目因文字讹误、文献散逸等原因其出处尚待考察。
《要略录》有二十六处只言“新录”两字，疑“新录”并非指某一本具体书籍，或者是作者遍搜此前典籍并加工而成。这二十六条皆是流传一时的灵验故事，可以确信的是，这些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发生了情节与文字的变异，至于谁改编了原故事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问题，我们只能怀疑，非浊可能对这些内容作了一定的加工。

三、《要略录》成书年代与资料问题

中土历代典籍全无记载《要略录》，遑论其成书年代，然据《要略录》所记可推断它成书于辽道宗清宁末季，这是非浊大师晚年撰写的一部作品。

《要略录》引用宋僧撰写的《广清凉传》，还涉及了宋辽两国佛教典籍交流的问题。非浊颇多引用唐代与唐前佛教典籍，而引用宋代僧侣译经撰述的情况则并不多见。除摘引《广清凉传》之外，非浊曾翻查过北宋初年翻译的《大乘庄严宝王经》。由非浊引用北宋典籍情况来看，辽、宋两国典籍交流管道似乎并不畅通，甚至可能存有某些不可知的限制，《要略录》讲述各种各样的宗教灵验故事，引用资料种类繁多，涉及华严、律宗、净土、密宗、天台宗、法相宗等多宗派撰述。作者引用的净土、密宗经典相对较多，其中密教典籍有八种、净土典籍有五种。一百六十四个故事中，涉及密宗灵异故事约有十五个，讲述往生净土、净土佛菩萨灵异故事有三十余个，叙写般若经典灵异故事有二十一个，描述《华严经》与地藏菩萨灵验之事近十二则，记载观音灵验故事十四则。这种多宗并举、多经共倡的情形，说明非浊并不局限于某一宗派观念。他师事对律学有精深造诣的圆融国师，创作弘扬净土的《随愿往生集》，收罗诸宗灵验的《要略录》，广搜佛菩萨名号而撰《一切佛菩萨名集》，又为《首楞严经玄赞》作科文，喻示非浊知识体系丰富而没有门户之见，是一位博学而接受力强的僧侣。

非浊编撰《要略录》的过程中，佛教类书与僧传作品发挥了一定的辅助作用。

四、史料价值与文献价值

《要略录》所引七十余种文献，有近半已亡佚不存，而是书引用的部分亡佚文献又少见于他书记载，所记载的僧侣事迹有补史书，故其史料价值文献价值颇高。下文择其要者而述。

1、《游天竺记》

常慜曾著《游天竺记》，又名《游历记》，《三宝感应要略录》卷上三次钞引此书。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上记并州僧人常慜贞观年间誓愿前赴西方礼如来，船离开末罗瑜国（今苏门答腊南）时舍己救人而溺水。除《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有限的记载之外，常慜事迹淹没史尘，后人无从得知。《三宝感应要略录》则提供了常慜的稀见资料，补充他的事迹与著述情况，还原了不同于法显所记的常慜之本来面目。

2、《并州往生记》

《要略录》可辑补《并州往生记》三则逸失资料。《并州往生记》作者、撰时皆不详，据非浊所引资料推断应是唐人之作。《并州往生记》所记的释道如、释道俊皆为初唐僧侣，作品提及释道如为名僧道绰（562—645）玄孙弟子、释道俊为初唐名僧常慜同乡，所记之事为唐代前期之事，故揣测其书应为唐人之作，甚至可能是唐代初期作品。

3、《外国记》

《要略录》引《外国记》七则，古代典籍名《外国记》者非为一本：有记海外之国和西域之国两种类型。《要略录》所引《外国记》是一部记载西域至印度诸国僧侣弘传佛法、敬奉佛陀、持诵经典的唐代作品。这部作品成书的上限当在唐高宗总章（668—670），《外国记》撰时大约在唐高宗至唐玄宗这段时间。《外国记》一书素材皆非采自前人之作，它与当时《大唐西域记》、《法显传》的记载多有不同。从作品所记内容来看，作者应是一位佛教徒，而此书应是作者游历天竺后的一部行程记录，或者是记录某位游历天竺僧侣、天竺来华僧侣的漫游经历。书中涉及的西域诸国有执师子国、安息国人、阿输沙国、乾陀卫国、乌长那国、舍卫城、安息国，这应该游历者曾经涉足之地。

4、《金刚般若经集验记》

开元年间孟献忠曾著志怪集《金刚般若经集验记》，此书不见于中土目录书籍，又在中土亡佚已久。幸赖海东传法僧人带到日本，方能传于世间，藉《卍续藏经》而睹其真容。难能可贵的是，《要略录》为此书传播情况提供了一些线索。《要略录》卷中三次引用孟献忠《金刚般若经集验记》，对其称呼并不相同。由《要略录》可知，《金刚般若经集验记》在辽时传到北方并为非浊所见，反映《金刚般若经集验记》在唐代之后依然流传，至少在辽时是书尚未亡佚，然而其书此后的流传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5、其他

《要略录》卷上“第二十一释双惠图造阿閦佛感应注”引《随记》，应系《隋记》。

《要略录》引四则《三宝记》，尽管《要略录》所引《三宝记》与萧子良《三宝记传》皆记佛史僧录，题材颇为相似，但“第三十二唐张谢敷读诵《药师经》感应”条记唐人之事，若非浊所言属实，则《三宝记》为唐人所著宣扬三宝灵异的一部典籍，惜已亡佚。

《要略录》卷上“第二十四贫人以一文铜钱供养药师像得富贵感应”引出《冥志记》，此条记唐代边州贫女以一文钱供养药师佛像得到佑护之事。《冥志记》不见于历代典籍提及，这是一部不同于《冥报记》且已失传的唐人作品。《冥志记》应为唐代一部宣扬宗教灵验的书籍，当成书于《法华传记》成书之前，可能为初唐志怪作品。

《要略录》卷上引《灵应记》两则，两则故事皆述唐人之事。

《要略录》四次引用《西国传》资料，《要略录》所引四条《西国传》，叙西域奉佛之事，疑即彦琮《大隋西国传》佚文。

6、唐代散文辑佚

《要略录》卷中“第三十四写《大毘卢遮那经》感应”注出《经序》，即《大毘卢遮那经序》。《大毘卢遮那经》即《大日经》，全名《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开元年间由善无畏翻译，一行笔受。此篇经序非出善无畏、一行等人之手，因为他们相信此经是由高僧大德薪火相传，唐僧海云《两部大法相承师资付法记》曾略述此经相承付法次第。《要略录》所录的《大毘卢遮那经序》很可能只是原文的一部分，篇幅减省，这与圆行、安然所言的一卷尚有差距。

《要略录》卷中“第四十二大般若经最初供养感应”引“出《翻经杂记文》”，记述翻译《大般若经》翻译完毕之后事情，亦是一篇唐代僧侣撰写的文章。《大般若经》即玄奘法师翻译的《大般若波罗蜜多经》。

通过上文来看，《要略录》对于唐代典籍具有很重要的意义，保留了大量失传唐代叙事文学文献资料，这对研究唐代史学、文学、佛学皆具有不可忽视的学术价值。《要略录》记载大量六朝隋唐僧侣事迹，这对研究僧侣传记颇有价值。非浊引用当时流传的某位僧侣的传记、别记、别传、别录等资料，介绍曾有《尚统法师传》、《释智猛别传》、《释解脱别传》传于世，这些皆是已经失传而我们无从得知的信息。

《要略录》是非浊晚年著作，作者利用了前期搜集的资料和早期作品的成果，这也就是该书各条资料校勘质量参差不齐的原因之一。清宁二年，非浊完成净土巨著《随愿往生集》二十卷之创作，尽管这部作品已经失传，但我们可以猜测这部作品中的部分作品可能被非浊直接挪入到《要略录》，影响了后者的创作。《要略录》中收有三十余往生净土、净土佛菩萨的灵验之事，这些应该就是《随愿往生集》中的内容，这对还原作者早期著作不乏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