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揪住我们的心：《月亮熊》制片人的忆痛心拍摄历程

2012年02月24日 13:50
来源：深圳晚报 作者：熊君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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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熊》纪录片拍摄幕后故事

一 黑熊葬礼

2007年9月10日，淫雨霏霏。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兽医Heather给年仅15岁的Sasikia注射了一针Eultanol（安乐死针剂），结束了这头母熊坎坷悲凉的一生。30分钟后，我见到了Sasikia布满黑色肿块的肝脏。在兽医出具的“死亡报告”上，“死因”栏内用英文写着：“肝癌”。Heather告诉我，Sasikia只活了正常寿命的一半。这里的黑熊都是从养熊场救回的，大多数只活到10岁就死亡。

9月11日下午3点45分，在宁静的毗河边上，我第一次参加了一头黑熊的葬礼。龙桥救护中心的工作人员聚在这里送别Sasikia。这是一个西方式的普通葬礼，有中、英文悼词，有工作人员和参观的市民为Sasikia献上鲜花和木质十字架。葬礼最后，袅袅升起的黑色烟雾仿佛要到天国控诉着什么。

在这场葬礼上，我第一次知道，这些黑熊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月亮熊，英文是Moon Bear。它们胸前有新月形的白毛而得名；我第一次知道，亚洲黑熊被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列为一类保护动物，即濒临灭绝的动物；而在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中，黑熊仅是二级保护动物；我第一次知道，在国际贸易中，任何活熊或其身体器官的交易都是被禁止的，但在中国，养熊业是合法的，圈养黑熊取胆汁的做法也是合法的。

这些黑熊为什么会如此短命？生前遭受了怎么样的残酷对待？这个产业合法外衣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作为一名记者，我应该为公众揭开真相。整整三个月，我奔波于四川、吉林、广东、香港四地，企图揭开这个黑暗血腥产业的冰山一角。2007年12月20、21、22日，我所供职的香港文汇报刊发系列暗访报道“黑熊沥血”。凭借香港文汇报在全球华文世界的影响力，该报道在海内外产生了一定的反响，后来获得了香港报业公会2007年度最佳新闻写作一等奖。

然而，我的报道不可能改变中国数千头黑熊囚禁牢笼的命运。种种迹象表明，中国活熊取胆业不仅没有萎缩、淘汰，反而一片欣欣向荣。怎么样才能让在恶劣环境中饱受折磨的黑熊走出牢笼？怎么样能让更多的普通老百姓了解这个行业的残酷性？

二 硬闯熊场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这个行业的残忍性，揭露这个行业“合法”外衣里面种种非法勾当，我决定拍摄中国第一部揭露活熊取胆行业残酷真相的纪录片。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2008年年初，当时国内大多数媒体对黑熊的报道仅仅局限于基金会一次次的救熊行动，对行业的残酷现实仍然三缄其口。

压力是显而易见的。我找来两位合作者，陈远忠、涂俏——两位优秀的纪录片编导。他们曾经长期跟踪艾滋病人拍摄，记录吸毒女的真实生活。他们深深知道，纪录片就是应该直接面对现实社会，触动社会的神经。黑熊的悲惨命运同样让他们揪心。虽然早前有不少国外电视台拍摄过黑熊的专题片，但大多集中在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没有直接面对养熊场。我们决定拍摄一部中国人的纪录片，用中国人的视角来审视中国活熊取胆行业，告诉中国人，我们身边的动物，生活在牢笼中。

我们成立了三人核心拍摄团队。摆在眼前的第一个现实问题是，资金从何而来？为了保证拍摄的独立性，我们决定自助筹资。我向采访对象、企业一遍遍表达我们的拍摄目的，逐渐得到一部分人的理解和帮助。

第二个现实问题出现了：怎么样才能拍摄到养熊场？我们希望安静地拍摄一头黑熊在黑暗中不为人知的成长、抽胆全过程。从2008年到2009年初，我们经历了一年多的准备期。编导涂俏打电话给四川的朋友刘小童——原《华西都市报》特稿部记者，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信息：有一个朋友在四川拥有一个300头熊的熊场。刘小童帮忙联络，逐步向熊场主透露我们的最终目的，希望能够促成此事。在经过3个多月多番交锋之后，刘小童有一天打电话给涂俏：“我朋友告诉我，如果要拍片子的话，直接找黑社会来干掉你们！”他最后说：“你们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拍黑熊？”我们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向广西、云南等地朋友寻求寻找养熊场的要求遭到拒绝之后，在惰性和繁重工作的双重挤压下，拍摄事情停滞不前。我们三人一度沮丧无比。为了不辜负资助人的信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没有退路可走。2009年5月的一天，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商量，决定放弃进入合法养熊场拍摄的想法。我问他们：“怎么办？”陈远忠一拍桌子，说：“硬闯吧。”

当天，刚好有一个朋友打来电话闲聊。他告诉我，周边乡亲就有人养熊。我问他：“在哪里？”他说：“在榆树。”

三人决定：去榆树。（制片人：熊君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