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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艳:跨文本阅读的想象越实践

2013年05月22日 16:07
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作者:林艳

深圳大学黄小玲(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印媛)

编者按:各种宗教贯穿于人类发展的历史,在人类心灵最深处留下真实而深刻的回响,当人类走到科学技术快速发展,社会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如何保守住心灵最纯真的记忆成了我们共同的思考。各宗教的共同繁荣与相互交流,为我们提供了最直接的心灵回归的途径。2013年5月18日至19日,第四届佛教与基督教比较学术研讨会在重庆西南大学和重庆佛学院召开,主办方试图搭建一个佛教与基督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的对话平台,在寻求教理与教义的真实的同时,共同探索一条各宗教普世之路。深圳大学黄小玲代林艳在此次会议上发表了题为《中国哲学视野下的圣经起源论——跨文本阅读的想象越实践》,文章摘要如下:

跨文本阅读(Cross-Textual Reading)对“文本”的理解和一般意义上的有所不同。

人们通常理解的文本往往是以文字为依托并记录下来的人类思想结晶,比如宗教经典、文学著作、传记历史等。也就是说文本的形成是依靠一些知识精英的智慧,而阅读文本的活动也需要一定的知识水平才能完成。

跨文本阅读打破了这样的规限,它将文本的范围扩大到不同时期的文化遗产、历史传统、宗教信念、民间习俗、社会处境、政治经济状况,以及非常私己的生命经验。也就是说,凡是能够被人体会、认知和自觉的东西都可以称作文本。

让两个文本相遇,具体的跨越可以这样表述: “Cross一词有相交、相遇之意,犹如渡江皆从一岸过渡到彼岸,‘跨文本阅读’除了将两个文本放在一起外,也有从一个文本的角度去照亮另一文本,从相遇(encounter)相交(interact)中发现新的意义,是阅读单一文本找不到的观点和意义。这个过程被称为‘跨越’,阅读不会停留在一次的跨越,可能是多次跨越,也不是单从同一文本出发。多次往返的作用,目的不在作比较研究,而是达到转化(transformation)及丰裕(enrichedness),是整个投入的生命提升,是自我发现的过程,结果是一个多姿彩的转化存在(enriched-transformed existence)。”

本文将《创世记》1-3反映的宇宙创造类型看成文本A,汉籍创世神话里的宇宙生成类型看作文本B。 将文本A和文本B作跨文本阅读,探讨它们之间可能出现的丰富和转化。

一、“创造”

古代以色列人的宇宙起源论以创造论为基础。希伯来语“创造”这个词的基本意思还有“建造”(to build)和“生出”(to give birth to)。但是“创造”一词最初并没有宇宙起源上的意义。汉语大词典对“创造”的理解,主要有三层意思。第一个意思就是“发明”。第二层意思是“制造”、“建造”。第三种意思是“创作”。

既然“创造”最初在汉文古籍里,并没有宇宙起源意义。那么汉文古籍里使用怎样的词语表现宇宙起源的主题?这个问题涉及汉籍创世神话里宇宙生成的方式。

二、希汉宇宙起源方式

几乎所有学者认为《创世记》1-3可以分成两个来源,它们分别是《创世记》1: 1-2: 4a,祭司典的创造故事;另外一个就是《创世记》2: 4b-3: 24,雅威典的创造故事。祭司典的创造故事写自被掳巴比伦的祭司之手。虽然他被编排在圣经的开篇,但是成书时间较迟。一般认为雅威典的创造故事写于以色列的君主制时期。它们表现了不同的宇宙创造方式,前者是上帝通过话语的创造,后者是雅威采用具体行为的创造。

纵观汉文古籍里的宇宙起源神话,大致有以下四种类型。

第一种是蛋生型。

普遍为人所知的蛋生型宇宙起源神话当数三国时吴国徐整所编盘古神话:“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教极高,地教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

这里把天地浑然一体的状态比喻成鸡蛋,盘古巨人是这枚鸡蛋里孕育的生命,他是天地的头生子。宇宙蛋的意象和《创世记》1里的上帝创造前的混沌状态有参照理解的可能。

由于这个宇宙起源神话出现得太晚,有学者认为它不具有代表性。那么在先秦时期,也就是盘古神话有明确记载之前,汉籍文本里有没有类似的蛋生宇宙的神话结构?

这个问题牵涉到汉籍神话的第二种宇宙生成方式,即自生型宇宙起源论。

天地自生型,是说天地原本就存在,宇宙万物是自然形成的。这样的观念在《淮南子》里表现得非常突出:“古未有天地之时,惟象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鸿蒙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兮。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这是汉籍创世神话里对宇宙自生型的描述。“二神混生”,据高诱注,是阴阳混生之意。阴阳总是互补的,缺一不可。它们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相互转换成彼此的相应面,因此它们总是处于变动的过程。如果没有这样恒长的运动和交互转换的力,生命就不可能存在。宇宙就是阴阳交合而化育出来的,是自己生成的;宇宙有它自己的生机,生生不息地繁育而成。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命力,生命的本质就是自我生长,而不是静止不动的死物。

从这则阴阳生宇宙的汉籍创世神话看《创世记》1,上帝用六天的功夫创造了一个与自己对应的外在于他的宇宙世界,世界万物不过是他想象的产物。这样造物主和被造物从一开始就是分离的,宇宙的秩序也是上帝颁定的,如果上帝不干预,世界随时都有堕入混乱无序的可能。

再从《创世记》1反观这则汉籍创世神话,宇宙及其万物既是造物者,又是被造者。它们之间没有绝对的区分。没必要追问是谁赋予了秩序,宇宙的秩序是自然生成的,不可能有一个外在于世界的创造主颁布。

在这种跨越理解的基础上,追溯汉籍创世神话阴阳化育天地万物的观念,早在道家创始人老子那里就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这段话的大意是说,“浑然一体的‘道’禀赋着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的交汇产生出一种融合状态,这种融合状态就化生为天地万物;天地万物又在阴阳二气的激荡下繁衍周流,汇聚为浑一的宇宙。”在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创造作为一种分开的行为,暗含了一个二元和增值的过程。这样解读创造,有助于理解《创世记》1表现出来的创造观念,从一到二级再到多元:光/暗,天/地,陆地/海水,白昼/黑夜,以及各从其类。从汉籍创世神话对创造的理解看《创世记》1,这样的确带来许多诠释的亮光。

无论是蛋生型还是自生型,其实都有一个关键词:“生”。“生”的基本前提是混沌的存在。

混沌在汉籍宇宙起源神话里的作用,可以通过第三种开辟型创世神话体现出来。

开辟型的宇宙起源论认为宇宙原是浑浑沌沌的,天地粘联在一起,像一团迷雾。后来有神祗将天地分开,才有了现在这样的世界和滋生万物的大地。最著名的开辟神话要数盘古大神分开天地的事迹了(同蛋生型的引文)。当盘古在混沌里面活动的时候,创造也就开始了。在一万八千年以后,混沌被撕开,盘古站立于阴阳之间,推开天地。如果说这里开辟主题还不十分明显,那么下面这一则神话就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开辟(分开)的宇宙创造观念:“盘古将身一伸,天即渐高,地便坠落。而天地更有相连者,左手执凿,右手执斧,或用斧劈,或以凿开。自是神力,久而天地乃分。二气升降,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自是而混沌开矣。”

这一则神话里的盘古,较《三五历记》里那个盘古更加人性化,他的创造活动也更具体。“左手执凿,右手执斧”,想必也是后人在徐整的基础上所作的演绎。不过,它倒更加清楚地表达了宇宙由开辟而来的创造观念。

在盘古开天辟地神话的启发下,反观希伯来圣经,祭司表达创造观念就是以“分开”这样的动作实现的。创造通过一系列“分开”的行为:分开光暗(1: 3),将水分为上下(1: 6-7),旱地与水分开(1: 9)。于是,导致空间(天和地)和时间(日与夜)的分开。在此基础上,仔细考察希伯来语“创造”一词, 它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create,还有“分开”(to cut, separate)的意思。这样,在《创世记》1里,话语的创造和“分开”的动作结合起来。因此,通过和盘古开天地神话的跨文本阅读,《创世记》1并不只是一般学者认为的通过话语的创造方式,它清楚地表明创造就是通过“分开”这样的行为而来。这样,《创世记》1和2-3的创造叙事,一方面显示了希伯来创世神话里创造的多样性,另一方面又暗含着合一的精神。

另外,除了盘古开天地的神话和《创世记》1,这个主题在美所布达米亚神话里就有,可以追溯到古代近东创造传统。巴比伦神话《埃纽玛•以利什》(Enuma Elish)里,玛杜克将提阿玛特的尸体撕成两半,天和地就是由女神被撕碎的尸体演化而成。“分开”的行为成为创造的基础,它在各地创世神话里如此普遍,已然成为一种创世神话的母题。单独分析《创世记》1或者盘古开天地神话,无法得出这种认识。

在《创世记》1里,上帝从空海陆三个层次创造了生命,造出人类后要让其“生养众多,遍满地面”,并且管理其他生命。生命的出现就是对无生命状态的否定;混沌被看成创造的对立面,是对创造的威胁。

混沌对创造的威胁,不仅存在于宇宙创造时,它还有现实的社会意义。《以赛亚书》里的混沌之城就是一个道德上被污染的城市,一个已经失去存在理由的城市;变得无目的、混乱、无序:“地被其上的居民污秽,因为他们犯了律法,废了律例,背了永约。……荒凉的城拆毁了,各家关门闭户,使人都不得进去。”(《以赛亚书》24: 5, 10)先知以赛亚对以东的审判也威胁到这个地区恢复到创造时的样子: “耶和华必将空虚的准绳、混沌的线砣拉在其上。”(《以赛亚书》34: 11)准绳和线砣通常用在建筑上。这里,它们却以相反的意义被使用,是为了还原到混沌的状态。届时,以东将没有国王,变成一片废墟,而这正是上帝不可能创造出的大地样貌,因为:“创造诸天的耶和华,制造成全大地的上帝,他创造坚定大地,并非使地荒凉,是要给人居住的。”(《以赛亚书》45: 18)一个有秩序的世界和适合人类居住的场所,才是创造主创造大地的目的。上帝和他的子民沟通的时候也不会在一个没有秩序的混沌环境里进行:“我没有在隐密黑暗之地说话,我没有对雅各的后裔说:‘你们寻求我是徒然的’。我耶和华所讲的是公义,所说的是正直”(《以赛亚书》45: 19)

上帝的话语维持着创造(《创世记》1),使得宇宙从最初的混沌里被释放出来,上帝的话语又继续给历史以秩序和意义。因着道家思想对混沌的好感,反观《创世记》1,混沌不纯粹是客观的物理状态,它代表着创造的反面力量,不仅从宇宙论上讲,而且混沌也是威胁人间实施公义的邪恶因素。

无论是蛋生型、自生型,还是开辟型的宇宙生成模式,混沌都是它们的基础。因此,盘古大神成为混沌的头生子;阴阳是从混沌中自生出来的,然后宇宙从它们中间产生;混沌被开辟出来,就形成了宇宙及其秩序。这几种类型都因为混沌而发生关联。这样看来,混沌神话是汉籍创世神话的核心。《创世记》1里,混沌的重要性已然降至上帝创造以下。

第四种宇宙起源类型是化身型。

它是指某物通过神巨人的力量或神气变成世界万物的故事,其中最突出的是神巨人的身躯化身为万物。在汉籍创世神话里,盘古的身躯化身为日月江河的神话最为出名:“昔盘古氏之死也,头为五岳,目为日月,膏脂为江海,毛发为草木。秦汉间俗说:盘古氏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先儒说:盘古泣为江河,气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古说:盘古氏喜为晴,怒为阴。吴楚间说:盘古氏夫妻,阴阳之始也。”

生育、分开和化身是盘古创世神话里的主题,这最后一个主题业已成为其他版本的盘古故事的主题。也就是说,上面三种宇宙起源的方式通过混沌连接在一起,而盘古化身的宇宙起源方式和混沌神话是统一的。宇宙巨人盘古化身为宇宙和万千事物,在汉籍创世神话传统里,这是个基本的主题。从神学上来讲,盘古的死是自身的消亡、一种牺牲,它被理解成一种创造和建构的力量。世界上的每一个事物都来自他的躯体。因此,我们可以恰当地说,宇宙是盘古的身体,他的死亡使得一切生命的诞生成为可能,这样的牺牲成就了一个有序的创造。盘古被认为是宇宙的头生子,这个第一位死去的巨人使造物圆满了。

从盘古化身的宇宙起源类型看《创世记》1-3,上帝用六天最终创造了一个和自己对应的,外在于他的宇宙世界,万有不过是他通过话语命令的结果。耶和华是天神,超越了生死(《创世记》3: 22)。再从《创世记》1-3回看盘古创世记,它是一次完成的,这之后的人类历史,并没有留下盘古的足迹。宇宙世界就是盘古的血肉生命,是他的人格化身。在此,可以深切体会到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的思想。盘古创造的世界,其实是华夏古国。盘古是神人同形同性的巨人,他不免一死。

同时反观《创世记》1-3,上帝通过话语和行为的创造,它们对汉籍创世神话的独特性,丝毫不亚于化身类型之于《创世记》1-3。《创世记》1里,创造主的话语有权能:他命令,于是结果和他的命令有完美的一致。这样,话语即权能,话语即行动,《创世记》1和《创世记》2-3又一次达到统一。

三、结论

综上所述,通过对两种不同文化的宇宙起源论进行跨文本阅读,《创世记》1-3反映的是一种创造论的宇宙起源模式;追溯中文“创造”的涵义,它最初没有宇宙起源的涵义。因此,考察汉文古籍里的宇宙起源方式,就变得非常重要。考察汉籍创世神话里的蛋生型、自生型和开辟型的宇宙起源方式,它们都以混沌神话为基础。对《创世记》1理解的混沌和汉籍创世神话的混沌进行跨文本阅读,发现对混沌的不同态度,暗含着不同的神学立场。将汉籍创世神话的化身型宇宙起源模式,和《创世记》1-3里通过话语和行为的创造进行跨文本阅读,发现盘古神话将混沌和化身宇宙起源类型统一起来;因着这样的统一,反观《创世记》1-3,通过话语的创造和通过行为的创造也是统一的。话语即权力、话语即行动。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祭司作者将通过话语的创造和通过行为的创造编辑在了一起。这样的跨文本阅读,使《创世记》1-3两种不同的创造方式,达到统一,这才是《创世记》1里通过话语创造的真正意义所在,而不是创造的难易与否。

[责任编辑:闫秀勇] 标签:林艳 佛教 道教 基督教 佛耶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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