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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明法师:从糠禅五条行迹折射其与佛法的差别

2012年10月25日 13:36
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作者:定明法师

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办公室主任定明法师做主题发言(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印媛)

编者按: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自成立以来,致力于佛教学术交流与发挖整理,在成功举办了“佛教节日与民俗”、“辽金佛教研讨会”两次年度学术研讨会后,又在成立十年之时,举办“元代北京佛教研讨会”,开辟了学术界对元代北京佛教研究的先例,填补了国内在该领域的学术空白。研讨会上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办公室主任定明法师,北京佛文化研究所能仁法师发表了题为《从糠禅到头陀教——金元糠禅头陀教史实新论》的论文,论文考察糠禅行迹史实,探究其时节因缘,力求还其“本来面目”,为今世者鉴。论文节选如下:

据温玉成研究:(糠禅)大头陀教主旨是以清净寡欲、修头陀苦行、严守戒律为解脱之法门,一反以参禅、念经为修持法门的传统作法,适应了动荡社会中苦难民众的心态与希求,故“市井工商信糠者十居四五”。但这只是糠禅头陀教大致的思想主张,糠禅教徒具体的思想与形迹尚待辨析。

蒙古初入燕京之时,糠禅逐渐复兴,影响扩大到社会上层,引起教界僧俗人士激烈反对,其中尤以万松行秀与耶律楚材师徒为代表。曹洞宗高僧万松行秀曾著《糠禅赋》,湛然居士耶律楚材作《辨邪论》、《寄赵元帅书》、《糠禅教民十无益论序》等,某寺讲主亦著《糠禅教民十无益论》,“京城禅伯尊宿,欲流之无穷”,皆指摘糠禅“憾摇佛教,为患不浅”,并斥之为邪说外道。耶律楚材认为“夫糠孽乃释教之外道也。此曹(糠禅)毁像谤法,斥僧灭教。弃布施之方,杜忏悔之路,不救疾苦。败坏孝风,实伤教化之甚者也。”又指责其“求其好异,以眩耳目”、“判教颓风”。对于来自于佛教正统人士的这些批判,今人多有非议,认为是佛教内部的派系之争。连立昌、王见川二人的观点则尤为激烈,认为“耶律楚材是历史上值得尊敬的人物,但他对康禅的攻击,出自偏见,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是颠倒是非的。”其实这个问题的实质正如李春尧所说“糠禅的资料太少,现在已难以了解当时的事实真相”,大家都不过是根据有限的材料,各随己见“猜笨迷”罢了。

幸运的是,笔者查阅相关史料,发现有关糠禅的新资料数条——尤其是行秀《请益录》中的两则,恰可说明糠禅教徒的思想与行迹,也正好与耶律楚材的批评相印证。行秀《请益录》第六十则<南泉水牯>评唱中云:“万松尝问糠禅:背插荆挺,何也?糠曰:《遗教经》云,譬如牧牛之人,执杖视之,勿令纵逸,犯人苗稼。万松笑曰:痴人面前不得说梦。明言譬喻,邪执为实。”

湛然居士著《辨邪论》,以辨糠孽之祖刘纸衣自称弥勒下生,广引《上生》、《下生》二经,以佛言为定量。经云:却后五十六亿万岁,尔乃下生。糠孽下生,何太早乎?谓:傅大士、憨皮袋,亦不当为弥勒化身?答曰:傅大士造像写经,不可胜数;糠孽大毁经像。憨皮袋剃发披缁,饮啖无择;糠孽垂发白衣,米亦不食。若例二大士,甚不类也。方当下无间地狱尽,转徙他方狱中,当来弥勒下生时,名亦不闻,輙敢窃比于我圣流?因辨于此,学者应知。

从行秀禅师斥责中,可以归纳出糠禅之徒的行迹五条:1、背插荆挺,2、刘纸衣自称弥勒下生,3、大毁经像,4、垂发白衣,5、米亦不食。以下逐条辨析。

1、万松行秀《请益录》作于1230年蒙古太宗窝阔台主政之初,背插荆挺一事,当在之前。耶律楚材、万松行秀寂后的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年间,尚见这一行迹。念常《佛祖历代通载》卷二十二记载:“糠禅背杖戒身见(忽必烈)帝。帝问曰:‘此杖何为?’回奏云:‘身有过失,以杖责之。’帝曰:‘过失在心,鞭身何益?与其责身,莫若责心。’” 

背杖戒身与“背插荆挺”同。如此看来,背插荆挺似乎是糠禅教徒非常尊奉的修行功课之一,而且流行时间很长。以背插荆挺修行,执著如此之事相,自非佛教徒正行,耶律楚材有“求其好异,以眩耳目”之批评,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2、刘纸衣自称弥勒下生一事,据行秀称为耶律楚材《辨邪论》重点批判内容之一。《辨邪论》耶律楚材1225年作于西域高昌城,可惜正文已佚。楚材于《辨邪论序》痛斥:“不知糠孽为佛教之患甚矣。不辨犹可,而况从而和之,或为碑以纪其事,或为赋以护其恶!“1221年,楚材”近观《弥勒下生赋》,德明所作也,因作诗以寄之”,有“弥勒下生何太早,莫随邪见说无因”句,《弥勒下生赋》原来正是赞颂刘纸衣自称弥勒下生一事。

依大乘经典,弥勒菩萨主要以修唯识观为佛称颂而闻名,与头陀行本无关联。释迦佛弟子中修头陀行者,为大迦叶尊者,被中土奉为禅宗初祖。“弥勒以正法垂世,立教而修头陁行”、“迦叶启教,弥勒受记”之说纯属牵强混淆。佛教史上有梁朝傅大士、五代布袋和尚,传为弥勒化身。然而化身并非下生,佛教传统当中,化身是指佛、菩萨化身示现来度化众生,并且不能泄露真身,自称自己是某某佛、某某菩萨,如果消息泄露为人所知,化身是要立即圆寂,不能继续住世的。依弥勒《上生》、《下生》二经,弥勒下生则是真身出生世间,由目前的菩萨阶位修行成佛身,而且为时尚远,因此耶律楚材讥讽糠禅徒“(刘纸衣)弥勒下生何太早”。头陀禅行始祖为迦叶尊者,而又附会“弥勒下生”应世,自然是邪说无疑。

3、大毁经像,此与耶律楚材所说“毁像谤法”大体相当。据李鉴《胜因寺碑》,元世祖至元年间开始修建的胜因寺,主要殿堂为慈氏三大士殿和藏经楼。慈氏三大士殿供弥勒、文殊、观音三大士,藏经楼供奉毗卢遮那佛。大德年间,舍尘尼所建兴福院主殿为“慈尊”,其寺似乎主要供奉的也是弥勒菩萨,而非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

“下生”与“弥勒”互证,可见其寺以供奉弥勒菩萨为主尊。糠禅头陀教徒尊奉开祖刘纸衣为弥勒下生,故其寺多以弥勒为尊,似乎未供本师释迦牟尼佛,“大毁经像”不知似乎此为其中之一。糠禅之徒以头陀自居,多行迹于民间,或许另有不尊经像之事。

1221年,全真道首领丘处机应召去西域见成吉思汗,1223年,丘处机东返中原后,成吉思汗令其掌管汉地道教。丘处机与其徒狭势扬威,恣意妄为,大势侵占佛寺,改全真观。尹志平、李志常接踵其迹。糠禅徒任志坚趁火打劫、强占寺院,时在李志常掌教期间,与寂照禅师、七祖觉业活动年代相当。据明王祎《清岩丛录》记载,糠禅七祖已有道教思想倾向,任志坚占寺改观,或许互有关联。楚材《寄赵元帅书》作于1225年左右,万松《请益录》作于1230年,“毁像”一事,当不是指任志坚。然1223年丘处机东返之后,即有侵凌佛教之举,糠禅教徒起自民间,自为标榜,恐有趁乱崛起之举,毁像占寺或许不是孤例。

4、垂发白衣,这是质疑糠禅之徒身份为在家白衣而非“剃发披缁”的出家僧众。据《析津志》,修真院之建是为“处剪发头陀”,此说明糠禅头陀是“剪发”而非“雉发”、“剃发”。

从名称上看,《贯花标月集》似乎是有关禅学方面的内容。果真如此,那么本书则是目前唯一已知的糠禅思想著作。错庵志明受洁首座激砺刺激之后,才舍弃头陀暨糠禅四祖的身份,剃发出家,师从香林净公受具足比丘大戒,这说明其为糠禅四祖,作《贯花标月集》时,并非“雉发”。此外,寂庵志诚十六岁时,也是从提点尘公剪发出家。由此可见,早期糠禅教徒多是剪发头陀打扮,而非剃发僧众,这恐怕也是耶律楚材所批评的糠禅“求其好异,以眩耳目”之举。佛教头陀行的始祖为大迦叶尊者,迦叶为佛陀弟子中的上座,自然是剃发比丘而非剪发之徒。佛门修头陀苦行者闲居静处、独处山林,剃发不便,故头陀多有发长者。如元代高峰原妙禅师、近代虚云老和尚闭关修头陀行,出关之后发长披肩。不过,一旦专志修行的时间一完,即得剃除须发,现僧宝相,这与糠禅教徒一开始即剪发修行不同。糠禅教徒之剪发修行,即民间所谓带发修行,按佛教律制而论,自然为在家白衣行者,而非出家修道僧众。这也可以解释糠禅教徒多以俗姓冠法名、法号前,因其身份是“剪发头陀”,而非“以释为姓”的出家僧众。

5、米亦不食,依行秀所对举之“饮啖无择”来看,糠禅教徒之“米亦不食”是故意不食米,糠禅之“糠”名似乎也由此而来。其清净寡欲、清苦自励的精神允为世人尊重,恐怕这也是糠禅在民间广为流传的重要原因。但若专取事相、墨守成执,则又违背佛法以智为导的中道正行,如佛世时提婆达多立“五法是道”,以苦行为解脱,被佛呵为邪见破僧。

综上所述,行秀对糠禅的五条斥责与耶律楚材的批评对应,皆是糠禅教徒之实迹,并非空穴来风“出自偏见,欲加之罪”。糠禅徒行头陀行清净寡欲、清苦自励,本当为世人尊重,注重事行亦非大过,然而鼓吹弥勒下生、大毁经像自然是邪说邪行无疑。名为佛法,实为“叛教”。七祖觉业还受道教思想影响,杂糅丹道,思想驳杂可见一斑。糠禅势力和影响逐渐扩大,于是引起与寂照同时的万松行秀、耶律楚材等京城禅伯的注意,遭到他们激烈的批评。然而1244年耶律楚材逝世,1246年万松行秀圆寂,反对的声音湮灭,终于没能阻挡糠禅前进的步伐,糠禅迎来一个新的发展时代。

[责任编辑:印媛] 标签:糠禅 定明 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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