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冲：元代滇僧圆护与普瑞

编者按：2013年11月1日至3日，云南省佛教协会与大理崇圣寺联合举办2013崇圣论坛，全国著名佛教文化专家、大德高僧发表真知灼见，共论云南佛教在中国国际文化战略中的地位和作用。上海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侯冲发表了题为《元代滇僧圆护与普瑞》的主题演讲，论文全文如下：

2000年，笔者参纂《昆明佛教史》，发现元代昆明地区和大理地区佛教的关系，看来远比我们过去想像的要密切。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元代僧人圆护和普瑞，在从昆明到大理后，都与崇圣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并且都有较大影响。本文梳理相关文献，在辨析纸本文献中不实说法的基础上，披揭他们的真实身份，盼能有裨于大家对他们的认识。

一、元代滇僧圆护

李元阳《崇圣寺重器可宝者记》称崇圣寺有五种重器：“一曰三塔，二曰鸿钟，三曰雨铜观音像，四曰《证道歌》、“佛都”扁，五曰三圣金像。”五种重器中，李元阳提到，“《证道歌》二碑、‘佛都’二大字，为寺僧圆护手书。其用笔与赵孟頫同三昧，为世所争。世传护右手自肘至腕，洞彻如水晶然。则笔精之妙，殆非偶然。”清楚表明圆护书法作品为其中之一。圆护与崇圣寺因缘颇深。

就目前所见来看，纸本文献中有关圆护为玉腕禅师的最早记载，当为明末《曹溪一滴》。不过，《曹溪一滴》称圆护为大理人，与事实不符。因为泰定二年（1325年）立《大崇圣寺碑铭并序》为“滇城苾蒭念庵圆护书丹”，天历二年（1329年）《圆济兰若碑阴》署“滇海苾芻念庵圆护书丹”，说明在元代碑刻中，圆护明确自称为滇城比丘、滇海比丘、滇海（池）念庵圆护等。故《曹溪一滴》所说不确。此外，纸本文献中，清代释圆鼎《滇释纪》、黄元治《大理府志》和民国喻谦《新续高僧传》等书均称圆护为大理（叶榆）人，则系承袭《曹溪一滴》之误。

当然，《曹溪一滴》圆护传提到圆护“因读《证道歌》契入”，中峰为圆护作的《无念字说》，可以帮助我们对圆护有进一步的认识。

圆护的师父为元代到云南传禅的名僧大休。受大休剃度后，圆护“因读《证道歌》契入”，嗣大休法师之法，“著有《磨镜法》，并所书《证道歌》二碑，‘佛都’二大字”。虽然原存崇圣寺的《证道歌》二碑，“佛都”二大字今已不存，但大理五华楼发现宋元碑刻中，《□兆郡夫人墓志铭》与《故杨公孝先墓寺铭》均圆护所书，为我们一睹其书法三昧保存了极为珍贵的资料。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两块碑中，圆护自署“讲经论沙门滇池念庵圆护”、“讲经论沙门前感通山住持昆海念庵圆护”，表明他虽曾位极感通寺住持，但并未标榜传禅。

圆护的弟子有“官渡万夫长赵天祥之伯仲昆弟”庆堂和“桂城右族杨氏子”性海禅师。庆堂“后游江浙，受具戒于宣州广教寺明律师所，得禅于江陵智者洞空庵和尚之门，嗣慈恩教于天禧寺平山宗祖”，与圆护自称“讲经论沙门滇池念庵圆护”、“讲经论沙门前感通山住持昆海念庵圆护”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性海则在洪武十九年（1386）到南京朝觐，朱元璋为之撰《谕云南僧游方》，并应性海等人之请，颁给《护持山门榜文》，作为保护佛寺的圣制。

事实上，从《滇释纪》“苍山念庵圆护禅师”传与“无念禅师”传所表达的信息，同样可以看出他们是同一人。首先是无念礼在滇池周围传禅的大休禅师剃落，《滇释纪》卷一“大休禅师”条也称“法授无念禅师”，故无念可自称为滇城（池、海）或昆海比丘，与同时期圆护自称为滇城（池、海）或昆海比丘完全相同。其次是无念禅师行实与现存元碑时间跨度相符。无念至顺庚午（1330）参学至至正庚寅（1350）秋归滇，这段时间无圆护书丹碑刻，则时间上大致相合。综合这两点，可以看出在《滇释纪》中“人名未悉”的无念禅师，就是元代著名的禅僧圆护念庵。

至于所谓圆护向洪武皇帝进诗一事，当是将性海事误为圆护事。释幻轮《释氏稽古略续集》卷二载性海在洪武十九年（1386）到南京朝觐，《滇释纪》卷一载“性海法师，桂城右族杨氏子，礼无念禅师落绀”，说明性海为圆护弟子。但性海到南京朝觐一事却不见于《滇释纪》。从年代跨度来看，从延祐六年（1319年）前后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即无念受剃度为僧以后到明朝建立的这60余年时间，正是圆护生活的年代。而现存相关材料中，只有圆护“初号无念”， 故《滇释纪》中所谓无念朝觐一事，显然是误将性海事混为其师父无念（圆护）事。《滇释纪》将滇池比丘念庵圆护与受大休剃度的无念禅师分为两个人，并无确证。所谓圆护向洪武皇帝进诗一事，当为圆护弟子性海所为。方国瑜在《新纂云南通志•宗教考》中沿《滇释纪》等书之误，以圆护为元代游方求法之高僧，将无念禅师与无极、性海等人一道列为明初受庞渥高僧，失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