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如来2》：百鬼夜行

摘自：《一步一如来2》 林聪 著， 甘肃民族出版社 2013年9月

一条通是特别有趣的一条走道。传说在古代，这里是“百鬼夜行”的地点。在日文中，中国人说的“鬼”称为“灵”；而日文的“鬼”其实相当于中文里的“妖”。在古日本，传说在某些地点，在白天是人的世界，一入夜却成为各种各样不同形象的妖怪出没、走动的热闹景象，这便是“百鬼夜行”。民间流传，正常人通常看不到“百鬼夜行”，偶有例外的人遇到后也会生病、倒霉，唯独一些天生异禀的人能随便见得，譬如据说阴阳师安倍晴明童年时便曾看到过这种奇怪情景。到了现代，这条街上的居民、商铺不但不忌讳，反而因这段历史典故而引以自豪。街道上许多商铺、住宅前，都摆放着不同的妖怪形象，极为有趣。在每年的特定日子，这里还举行真人扮演的“百鬼夜行”游行活动，欢迎加入或参观，可说是日本版的化妆舞会。在前往东向观音寺途中，大概在一条通、天神通的交叉点附近的二楼，还有一个小型的“百鬼夜行”资料馆，供免费参观。

观音寺就在著名的北野天满宫鸟居门的西边，因门口向东而名“东向观音寺”。

寺院并不大。可是，要对寺院了解，必须从更大的天满宫话题说起。在平安时代，有一位著名的学者、政治家菅原道真。菅原生于845年。他因为饱学诗书，得宇多天皇（867—931）赏识，从此踏上青云路，不只自己受朝廷重视，其长女也入宫任职女官，另一女嫁皇子，子女皆在朝中。到了901年，由于地位崇高招人妒忌，菅原被新天皇下放九州岛，落得蒙冤而客死异乡的下场。在当时，朝廷命官客死异乡，传统是必须把遗体运回京都安葬。菅原道真由于蒙冤而死，对京都很愤恨，遗言誓死也不再回京。在903年他逝世的一夜，传说其京都府第的梅花全部落下，乘风飞往九州岛奔丧。在运送遗体时，拉车的牛不愿前进，俯伏在地，押送官员最后没办法，只好就地埋葬。翌年，京都就开始发生一系列的不幸事件，先是洪水、瘟疫、大火等等自然灾难，随后，当年主使陷害他的人英年暴毙，皇太孙夭折，甚至在朝官议政时雷劈议政厅，当场劈死两官。在这些事件后，大家认为是含冤的菅原道真死后作崇，只好平反、追封谥号和官衔，并建造神社祭祀。这便是北野天满宫的由来。

在公元1587年十月一号开始，一连十天，丰臣秀吉连同茶圣千利休（1522—1591，见《大德寺》条），在天满宫举办名垂千古的北野大茶会。不论是官员、武士、商人、农民、老百姓，只要自备茶壶、饮料，便欢迎参加，自由择地而坐，进行品茶、交流。据历史记载，当时茶席超过八百，丰臣秀吉更摆出黄金作为材料所造的茶屋。这场大茶会不只是日本历史上的盛会，甚至可说在世界茶文化历史上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时至今日，北野天满宫已成为京都著名地标、代表性神社之一。由于菅原道真学问高，这里尤其是学生、考生争相参拜的寺社。神社境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牛像。学生、考生和其他参拜者喜欢手摸牛身，再摸自己头颅，传说这会令自己得到菅原道真的学问、才华。又由于菅原道真生前爱梅，神社境内种了两千多棵梅树，连水舍也写着“梅香水”几个大字。每年的二月二十五号，这里举行“梅花祭”，有许多穿着名贵的传统和服盛装打扮的日本女性在此煮茶，重演当年北野大茶会的盛况。此外，每月的二十五号，神社还有市集，上千摊贩在此摆卖各式各样的货品、美食。

观音寺位于天满宫境内范围。它虽属佛教寺院，但由于其历史渊源及地理位置，可说是天满宫不可分割的部分。寺院的前身乃奉桓武天皇御命建立的朝日寺。在菅原道真少年时期，曾经在此求学。在961年，菅原道真在九州岛含冤雕刻、自己供奉的十一面观音像，被移至此寺供奉。到了1311年，此寺曾在丰臣秀赖赞助下中兴。在神佛分离令的政治运动时，寺院因为与天满宫的渊源深远，而未受影响。

寺院有本堂、辩才天堂、行者堂、白衣观音堂等建筑。本堂供奉寺院的“秘佛”菅原道真观音。参拜者能瞻仰的观音像是复制的“御前立”代替像。原像每二十五年开帐一次，上次展示是2002年，下次开帐必须等到2027年。此外，堂内还设空海大师、不动明王、地藏、吉祥天、毗沙门天、妙见菩萨像等。白衣观音堂供奉1655年来自中国的白衣送子观音，所以尤为求子者所崇拜，并有许多人供奉洋娃娃作为供品。堂中还有三十三尊观音像，及德川家光长女千代姬所供养的佛龛柜子。

在天满宫门口马路对面，有一家两百多年历史、传承十五代的著名日本汤面店（店铺的建筑则为四百年）。除了其驰名的各种日本常见面食外，店中还有一种整碗内只有一条很长、很粗的乌冬汤面，有兴趣者可以一试。

如果并非顺序进行朝圣，从东向观音寺，可直接徒步约五分钟前往第三十三番清和院。

介绍庐山寺必须分两点，一为它作为寺院的沿革历史，另一为寺院现址的背景。

庐山寺的现在所在地是作家紫式部的故居。紫式部（973？—1014或1025？）是平安时代的女文学家，与《誓愿寺》条中提及的清少纳言、和泉式部并称“平安时代三才女”。她出身于贵族文人世家，曾任职于宫廷，著有《紫式部日记》《紫式部集》，及日本古典文学名著《源氏物语》。《源氏物语》被认为是世界最早的长篇写实小说，对日本文学影响巨大；其第一个中译本，翻译者为丰子恺，周作人负责校订。它不只具备文学价值，而且因为对成书年代的宫廷生活乃至衣着细节都有细腻描写，而被视为具备珍贵的史料价值。因为这些原因，日本在2000年发行的2000日元钞票上，印上紫式部图像作为纪念；不断以来，有很多漫画、电视剧、电影、动画都以它作为素材；甚至川端康成（1899—1972，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也曾经公开说过，《源氏物语》是日本文学界的巅峰，无人能及。庐山寺的现址，是紫式部的曾祖父所建自宅。紫式部的《源氏物语》等著作，绝大部分在这里执笔写成。

庐山寺作为寺院的沿革颇为周折。在公元938年，天台宗的良源大师（912—985，亦被尊称为“元三大师”）曾在北山建一座称为“与愿金刚院”的寺院。在1245年，又有法然上人之徒在船岗山建寺，名“庐山寺”。两寺历经变动，于1368年合并为“庐山天台讲寺”。在1467年的应仁之乱后，寺院被荒废。到了1573年，丰臣秀吉把寺院移至现址复兴。寺院后来又经废佛运动打击，后又经再次复兴。

从山门进入后，左边第一座建筑物是大师堂，供奉良源大师及洛阳观音第三十二番的如意轮观音像。这尊观音是复制的“御前立”，原像是“重要文化财”，长期于京都国立博物馆展出。大师堂平时并不开放，参拜者只能在外朝礼。但在每月的三号，寺院都会举行护摩法会，会后允许信众进入。

本堂供奉平安时代的阿弥陀如来和两尊菩萨像。这是京都府的“指定文化财”，也是寺院的本尊。本堂原有“国宝”级文物慈惠大师遗稿，和“重要文化财”级别的绢本着色普贤十罗刹女像，但现在分别寄存于东京、京都国立博物馆中。堂前的庭园称为“源氏庭”，颇有名气，尤其在每年六至九月间、紫桔梗开花之时，慕名来参观的本地人特别多（在开花的日子，寺院门口会特别挂出告示）。

如果希望在这座富文学气息的寺院进行写经，可在前台交付500日元，负责人便会提供文具、抄经用纸等所需品，但并不像其他寺院般提供额外的指点和茶点招待。哪怕不写经，也可以在这里安静地欣赏庭园，待整个下午。

此外，前台还出售一种特殊的护身物，称为“角大师”。相传，这是良源大师化身为鬼的模样，驱逐带来瘟疫的魔。从此，便有许多人供奉这个形象的大师化身，及佩戴此造型的护身物。

在每年二月三号，庐山寺举行京都著名传统庆典中之“鬼法乐”，先后作护摩、驱鬼、开法弓、加持等环节，十分热闹。在当天，平时不公开展示的法器也会开帐供来宾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