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徒为何强抱“引力波”大腿?

() 2016-02-25  056

宗教与科学各成一派,无须一较高下,更不必相互吹捧(图片来源:资料图)

引力波太火,宗教徒们也终于不能免俗地跳进这个大坑来掺和一二。看到有评论说:“引力波一出,几乎所有的宗教都跑出来抱这个大腿”。也看到不少宗教大家出来呵斥自家教徒的胡乱比附:“如果宗教徒仅仅用现代科学的成果来附会自己的宗教理论,用来宣传自己的宗教,那恰恰是这个宗教穷途末路、理屈词穷的表现!”

在一个健康成熟的文明社会中,科学和宗教既不是你死我活、有你没我,也不是相互比附吹捧、共谋前程。健康正常的状态应该叫做“信仰更高超,科技更发达”。两个并没有交集的轨道,各美其美,就不必再争奇斗艳,也不必再美美与共了。

人不焦虑生死,就会焦虑祸福。粗点讲,科学追求的是掌握世间规律造福于民,解决的差不多是“祸福”的范畴。而宗教致力于打破的,是生死僵局,是健康事业家庭再美好,也扛不过去的终极问题。二者几乎就是“量变和质变”的鸿沟与隔阂。当然,量变质变也是可以转换的——有哪个有着卓越成就的科学家可以回避掉生老病死呢?

二流宗教徒为啥强抱“引力波”大腿?

在人类的思想史上,有很多超一流的大思想家、大通才,提出了很多个有关心物关系的哲学范式。然而“近现代科学”(从启蒙运动开始算起大概只有300年左右的历史),却只沿袭了唯一的一个范式——推崇“物化”、推崇“客观”、推崇“心”与“物”决然分离的范式,然后就有了一座理论大厦,笔直而上,狭长突兀。不可否认,真正懂得这座大厦的人能知道,它有着精美迷人的自洽性;但也不可否认,它的地基,本身就屏蔽或者阉割了其他多元的可能性。

且不论世间的叔本华、康德、荣格等等先哲们曾经开创却被科研实践所弃置的多元哲学范式,仅仅看纯粹的佛法义理中,四部宗派对于心物关系的判摄,对于世界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探讨,就远远比当代二流的学问家、科学家们洋洋得意、喋喋不休所讨论的那些陈词滥调,要纵深宽广得多。

佛法对于心物关系的探析,螺旋而上,磅礴而精微,从极唯物、到偏唯物、到偏唯心、到极唯心、再回归唯物——以致心物观待,以致以般若空性统摄汇归一切——此处,也请不要用物理学家梦寐以求的大一统“万物之理(The Theory of Everything)”来比附,也请“反本质主义者”不要来肤浅地较劲。

重点是,无论是究竟还是不究竟的宗派法义,都暗藏着一条心物相通、直契究竟的修行线索。所谓修行,就是宗教家不仅知道为何有生死,还能知道如何超越生死。

说到这儿,还得吐槽一下二流的宗教徒们,在还没有完全弄清引力波是什么的前提下,就一哄而上,牵强附会,非要在推崇纯粹物化的“科研成果”里,去寻找心灵的佐证,去寻找心物沟通的案例,去寻找什么“第六感”,希望用最“尖端”的科学来为古老的(怕是也被等同于“过时的”)宗教作例证。人数之多,实在显现出一部分宗教徒对自家宗教大义的模糊与惰怠。或者,正是这种不肯深研自家功夫而产生的贫乏感和自卑感,促使许多二流宗教徒蜂拥强抱“科学”大腿。

在佛教的观点里,世界的面貌因人而异,因业而异(图片来源:资料图)

佛教的世界观:除了引力波的人道时空 还有佛菩萨的华严世界

佛教最基本的世界观,如果要降到“科普”层次来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一人一世界”。佛经中讲,同样一杯水,地狱众生见到的是铁汁,饿鬼见到的是脓血,阿修罗见到的是玉液,天人见到的是甘露,阿罗汉见到的是地火水风四种元素,菩萨见到的是清净佛刹土,而人和畜生对一杯水的感性体验,我们不难体会。

佛陀以一杯水,来做为开显“空性”的众多案例之一。正是因为这杯水没有自性、没有实体——是空性的,所以能随六道众生不同的业力因缘,被投射出不同的样貌。

作为人道众生,我们的业力框架就那么点可怜的格局:善,善不上所谓的天界,恶,恶不透所谓的地狱。每个人的感性经验对于世界实有的执着程度,不分伯仲,就那么个数量级,世界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也就那么一种景象。然而在科学界眼里,这种单一的可能性,可能就成为客观精神、重复性验证所求取到的一种“伟大共识”。这恐怕是真心的,“为了一朵花,放弃了整个春天”。

近现代科学似乎在不断地深入和拓展,但在佛教看来,也只是在原有层次或者干脆说是原有禁锢上,增加了不同的知见而已,并没有本质性的超越。人们长期以来在世界观问题上争辩得唾沫横飞,在佛教看来,也并没有有效触及事物“非实有”的关键。不客气地说,没有新意可言。

在佛经里,佛陀为不同层次的众生,开显了不同层次的世界观。世界的面貌,可以是我们凡夫眼前的样子(比如“引力波”所印证的样子),也可以是阿罗汉的“须弥四洲”,还可以是佛陀在定中对诸大菩萨讲述的“重重无尽的华严圣境”。

“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正因为世界是空性的,所以才能在不同业感的众生面前展现出千姿百态,而佛陀不过是随顺众生不同的因缘,描述了不同层次的世界观。这不是佛教与科学冲突,更不是佛陀的言说自相矛盾,而是佛陀在为众生宣说世界不实有、随心而显现的道理。相反,如果佛仅对众生开显一种世界的相状,众生又会以执着实有的心理惯性,将其理解为固定不变的世界,那么这与人们执着科研结果作为唯一的世界观,又有何区别呢?

郑重提醒:“引力波”狂欢宴 也许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大跟头

毋庸置疑,科学在当今时代有着强势话语权。但凡和前沿科技沾了边儿,似乎都代表了先进又高大上的发展方向,都是极好的。实际上,大部分人对于科学只存着笼统的概念,缺乏思辨的信赖。所谓“引力波”,根本不是普劳大众在“科普”“民科”等等低洼层次上能够探讨的。

大概只有那么一小撮儿智商尖端,碾压四方的理论数学家和理论物理学家,能够比较清醒地知道人类对于科学的信仰,到底构筑在几个基本假设,几个思想实验和几个未来检验上。

类似于精英科学家,也有那么一小撮真正的宗教家,有着“高端的”对于真理的现量体证,其生命境界的开阔,也不见得是一般人就可以与之把掌雄谈、摸底交心的。但有一种可能性是,这一小撮人可能就是人类生死出路的希望,是人类精神世界的炬火。

在一个健康正常的文明社会中,宗教家没有必要反夺什么话语权。然而从宗教家的世界观出发,至少有一样可能性,是需要对科学家作出郑重提醒的——如果科学对于世界的探讨格局,仍然局限在心、物分离的范畴之内,那么引力波的发现,不但不能算作一个特别重大的成果,甚至可能仅仅反映出人类在一个过分物化的歧路上,又栽了一个大跟头。如此,人类文明的未来前途,至少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更加不乐观。

信仰不应被科学打压,信仰也不用科学来佐证(图片来源:资料图)

佛教徒如何更“科学”地看待科学?

前文说过,一个健康成熟的社会里,信仰不会被科学打压,信仰也不用科学来佐证。讨论科学和信仰的关系时,应该用“信仰就是信仰”这个句子。如果能够正视生命问题或者说生死问题,就自然能够正视科学和信仰之间的分工与定位。

作为佛教徒,直视科学的威胁或者诱惑更不在话下。佛教的中观见认为,凡夫眼前的世界或者说科学所揭示的实有世界观,是“不用观察的随许境”,而佛法所载的“高大上”的世界显现,是“观察后的暂时世俗谛对境”,二者有何矛盾可言?凡圣不一,故应并存,何必有你无我?

如果是修行有果证、有成就的人,大可以顺其自然,放下过去的实有世界观;如果还没有获得真实的受用和成就,那么现代科学所解读的世界观可以作为暂时的随许对象,同时个人持续进行导向佛教世界观的修行——承认暂时的、追求究竟的,这是具体可行的办法。佛法讲“随许世俗”,道德经讲“和光同尘”,这正是题中之义。

理解到这一点,我们还将有一个开阔的视野、一个不俗的心量,来正视当今社会的认知结构。因为“引力波”等等前沿物理学导向,就是当代人或下一代人的知见,是时代语境下人们理解事物的方式,不能盲目无视。佛教的传承者需要在清醒了解这些知见的基础上,寻求引导当今世人契入佛法的善巧方便。

你为何安于生死沉沦?就像温水煮青蛙?

生命问题永远是最高水平的问题。一个人只要有活着的当下,就必然有湮灭的未来,就面临着要去解读和解决这个终极的归宿。从分量上来说,只要人类社会在发展,生命的问题本该更主流于“吃吃吃”和“买买买”的。

一位禅和子(禅宗修学者)曾谈过他的禅修体验——某次坐禅,引磬(一种佛教法器,用来表示特定的指令)响起时他把鞋子放到子单(禅座)下面。虽闭着眼,但整个道场里面所有人的活动他都能敏锐觉知。两到三秒钟后,他再次听到了下座(结束坐禅)的引磬声,便又把鞋子拿出来。让他诧异的是,那支香(禅宗以燃香的方式来计算坐禅的时间,所以持续坐禅一只香燃烧完毕那么久的时间,就叫作“坐一只香”)其实有四十多分钟,但在感觉上只有两到三秒钟那么短。

这只是凡夫突破业力时空的一个小例证。而佛教信仰真正的突破,是对于生死僵局的突破。

鲜有人会拿科学作临终时的终极信奉,更可能是在此生所获的所有知识中苦苦求索:生命是什么,从哪里来?在哪里终结?之后会去向何方?活着的时候,人为何那样乐于丛林规则,贪婪争竞,你死我活,是否值得?在无可回避的生死绝境里,在可以有更多选择的时候,你为何不选择?怎么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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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社会学博士 佛教时事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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