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近五十年,台湾佛教发展的各个层面,虽然颇多不能尽如人意之处,但如果说数十年来的台湾佛教全无起色,全未进步,这也非持平之论。从各方面看,尽管进步、革新的幅度不如经济、艺术、政治等层面来得大,但是佛教在台湾的发展,确实已在层层云雾中透露出一线曙光。
现代学者在研究宗教现象时,往往依宗教组织形式之有无,将宗教大别为制度化宗教和普化宗教(或称非制度性宗教、民间宗教、通俗信仰)。但是在各种地方志书中,却将宗教大别为“官方祀典”和“民间崇拜”两大类,近代学者视为制度化宗教的佛教和道教,都归属于“民间崇败”的“大众信仰”宗教,而“官方祀典”也同时是“民间崇拜”的对象。因此,要了解台湾佛教发展史,首先要知道:
一、台湾佛教从明郑时代自闽南传来算起,虽已历三百多年之久,但因台湾位处大陆东南海疆的边陲,并且是一新开发的岛屿,所以佛教文化要深层化或精致化,除少数个别情况外,是缺乏足够发展条件的。二、由于地理位置和移垦的人口,都和对岸的闽、粤两省具有密切的地缘关系。所以台湾佛教史的发展性格─边陲性和依赖性─主要便是受此两省的佛教性格影响。三、虽然台湾近三百年来的佛教发展史当中,日据时代的影响只占其中五十年而已,但因日本佛教具有日本宗派文化的特殊性,以及高度政治化的冲击,所以一旦日本势力退出,改由对岸祖国重新接管,在短期间内,便不得不面临再度急据地由日本的佛教转变成为中国化佛教的艰难适应问题。
一、台湾佛教发展的复苏征兆
(一)信仰由博杂不纯而渐趋统一:台湾正统佛教有四派,此即眉山派、观音山派、法云寺派,与大岗山。斋教有属于龙华等派的各地斋堂。日本佛教则有日连宗等派。此外也有不属于这三个系统的无数零星寺院。对于如此复杂的佛教派别,以及经过错综变化的宗教行为,不论从大陆来台的佛教是如何地正统,要短时间扭转当然是不容易的。不过,大体而言五十年来,这方面的成就是可以肯定的。因为即使目前的全台佛教并没有百分之百地纳入大陆佛教体系,但是大陆佛教之主流地位的确定则是毋庸置疑的。大陆佛教之主流地位的确定,可从下列现象看出来。中国佛教会是全国最高的佛教组织,负责人绝大多数是大陆系的。尽管其中的理监事及省市分会的干部成员,也有若干名属于传统台湾的佛教系统。每年一度的三坛大戒法会,将清代以来大陆宝华山的传戒规范移植到台湾来,也给台湾佛教树立一坚定不移的佛教准绳。
(二)佛教现代教完多元化的发展:根据中国佛教会的统计,截至国七十八年底,台湾地区共约有四十八万五千六百名佛教人口,四千零一十一所寺院,和近八千九百零五位僧尼。不过,不以受戒的人数和近年来短期出家、八关斋戒、禅修共修的人数相较下,
当代台湾佛教的发展在家众数目的成长较出家众更为凸出。换言之,“居士佛教”逐渐兴盛甚至于超越了传统以出家众为主体的“僧团佛教”,而成为另外一股发展的主流。
(三)佛教文化事业的蓬勃:佛教信仰与其他宗教不同的地方之一,是必须透过将教理的了解才能谈到法门的实践。因此,自古以来,有关佛教教理的书籍,为数极多,不只是信仰佛教必须读佛书,而且,由于佛教拥有一个庞大的知识国度,也颇可以满足一般读人的求知欲。以佛法的象征─〈大藏经〉的流通为例,就可看出佛书在台湾是如何的普及。此外,大规模佛教丛书的编印,也是近几十年佛教界的盛事。
(四)新兴社会伦理的推动:近年来,佛教团以相继推展的社会运动,像是:“幸福人生讲座”、“预约人间净土”、“心灵净化运动”、“亲职教育巡回讲座”、“佛法满人间”、“尊重生命系列活动”、“七戒新生活运动”、“佛化婚礼”、“佛化联合奠祭”、“佛化联合祝寿”以及“环保礼仪系列活动”等等,的确为“自利”─“他利”─“社会连带”提供了某程度的联结[33]。事实上,一种大众化、生活化的布教运动,也尝试著透过机制设计(像是檀讲师制度、自我觉察禅修或是实际的济贫访探),表现出转化之后的“人间佛教”新的伦理内涵:由葬式佛教“与”老人佛教“锐变为”生活佛教“与”大众佛教“。[39]
二、当前佛教的问题探讨
(一)佛教教育未步正轨,缺乏高水准弘法人员:佛教是一种必须依赖教理去实践的宗教,因此对教理的了解是信徒不可或缺的一环。然而,佛学又是一门极难掌握到核心内涵的学问。像经典义理的不易索解、翻译与原典的差异、历史发展所造成的教义变化、各宗派教理的相互冲突,不同地区教理发展所形成的矛盾等等问题,都可能使人茫无头绪。
近年来,知识分子或社会人士参与佛教弘法工作的人日渐增多。但是由于没有较好的佛学教育环境,不能接受适当的弘法训练,因此,虽然有很多热忱有余但是弘法知识不足的佛教徒在全台各地设立不少私人道场,但是大多无甚规模。如此散兵游勇式的发展,
其影响力的微弱,也就揣度得知。
(二)佛教活动趋向功利化与资源过度浪费:台湾佛教的活动在当代台湾社会,是相当受重视和有社会影响力的。在道场的经济收入方面,也大为改善。信徒的捐款,基本上是来自社会经济的良好,才能有余裕赞助佛教的活动和各种事业的开支。可是,许多法会上,登广告标示功德主的价码,宛若商业行为,极容易形成功利化的信仰取象,长此以往,对正信佛教的提倡,反而有害。
(三)解严后佛教组织的多元化和异质化:在1987年7月14日台湾地区正式颁布解除戒严令之前,中央级的佛教组织,主要是中国佛教会及其所属的各分会组织。其他非属中国佛教会的组织,因而在发展上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解除戒严后,允许组织多元化的法律〈人民团体法〉亦在1989年元月公布,于是各种佛教组织便相继出现。然而,随著佛教组织的多元化,新兴的异质化佛教团体,也好比雨后春笋班的冒出来。新兴的异质化佛教团体的出现,因不属中国佛教会所管辖,也无其他的佛教机构的约束,于是形成了若不触犯现有法律规定,便可自由传播、自由改造的情况。如此一来,佛教的教理要如何诠释?需不需要依经典的传统教法?便没有一定的标准可言。
(四)缺乏因应现代社会的自觉:所谓佛教”山头主义“、”个人主义“以及”门互之见“的现象一直都还是外界批评的重点─因此,虽然近年来佛教团体在若干议题上像是反贿选、器官捐赠、生活环保或是心灵净化,出现了一致性的共识与步伐,但是,一但涉及到实质利益与权力的运作时,台湾佛教界还是没有取得较为一致的共识,像是佛教大学的筹设、宗教法的修定、僧伽人才的养成、僧伽保险、佛教艺术创作的本土化风格以及宗教福利整合等议题的检讨。
(五)台湾佛教本土化的确立与国际化的平衡:台湾佛教近百年来的发展,一直是承受外来佛教势力的影响,而缺乏本身的特色。这种情况的长期存在,虽然有助于本土佛教内涵的充实和水准的提升,但在战后发达的地区,则不应没有发展出来本身的特色。否则后人将批判当代台湾的佛教徒只会抄袭他人成果、缺乏创造力和错过了发展本身的特色良机。
台湾佛教的不少道场,纷纷在海外建立分会或分院,使得台湾佛教逐渐具有国际的影响力。但这些海外的发展,主要是以华人为弘法对象;在救助方面,仍以经济方面占大多数。因此,如何在确立本土化的同时,也能在国际上呈现本土的经验和特色,以平衡外来色彩过浓的偏颇现象,亦应是当代台湾佛教所面临的重要课题。
三、结论──回到创造的大海
中国自秦汉以来,原始儒家之恢宏、深广的气度与原创内涵逐渐丧失,中国人的心灵飘荡在现实的大海中,难以定夺。就在此时,佛教传了进来,大海之中,燃起了一盏明灯,照亮了难以数计的中国人的心灵。但是,唐宋以降,一方面中国人的心灵几经冲激,回归儒家,建立理学;另一方面,禅宗原创力低降,佛教遂不再具有辉煌的过去。此情此景,今日依旧。[39]但是,深广之内涵,不易认识,或者还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才能慢慢为众人了解而接受,这一段转换的岁月,相信大多数的中国人,如同秦汉之后一般,仍飘泊在现代世界的大海中,了无归宿,似乎大量的国人,自此走进佛门,或禅或净,或显或密,一寻心中的灯塔。
就现今的佛教现象,欲想开创新貌似可归纳为下列方向:
一、提倡学术研究,建立佛学院、佛研所,提升佛教素质。二、提倡原始佛教、禅宗、净宗、密宗之修行、实践,重视”行“的内容。三、提倡佛教文化活动与教义推广,包括向众人乃至欧美弘法等。四、提倡慈善、布施、社会关怀等宗教事业,以福被大众,净化人心。
历史是不会重覆的,而每一个时代的新希望、新风格、新安慰,都因大勇者面对自我、排除现实、努力于自我之深刻与广大,并对前一时代乃整个历史、文明之文字创造意义的重心探讨、挖掘、发现与再创而得以树立。我们相信复兴中国佛教的蓝图绘出,发展方向可以确立。一俟若干年后人材俱足,则执行不惧乏人。果如此,则期望中国佛教能重新昂然鹤立于国际宗教舞台上,自不算痴人说梦。
作者:许胜雄 编辑:张领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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