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泉:批判与适应 试论“人间佛教”的三个层面
2009年11月05日 15:08慧海佛教资源库 】 【打印共有评论0

一、 在批判中求适应

中国进入二十世纪后,随着推翻数千年来帝王专制政体,开始了艰难曲折的民主政治进程。清末民初的庙产兴学风潮,宣告了佛教匍伏于封建王权和儒教之下的苟安局面之结束,推动中国佛教在宗教思想和组织体制上进入自强、自立、自主的近代形态。时势向风雨飘摇中的佛教提出种种质疑与挑战,印顺法师曾经痛言:

传统佛教以禅宗为骨髓,而禅者已面目尽失。台贤沈寂,律制久废,乃唯以礼忏、念佛、持咒为佛法。昔日文化之为友为敌,唯儒与道;今则文化之新友新敌,将加入西方之宗教、哲学、科学。处非常之变,而晚唐来之传统佛教者,一仍旧贯,无动于心,真难乎为继矣!

社会巨变和新的宗教生态,迫使先进的佛教知识分子在信仰、社会和文化三个层圈反省,以谋求振兴之道。

在信仰层圈,自宋明理学家之出佛归儒,到梁漱溟中止学佛,佛教常被人误解为不切实际的虚诞之说,这促使印顺法师反省传统佛教自身存在的问题,是否在教理本身上有未尽之处。

在社会层圈,中国佛教的僧制,向国家的管辖制和禅僧的丛林制两方面演化。“中国是家庭本位的宗法社会,而政治又缺少民主代议制,所以寺院逐渐子孙化,丛林也产生传法制,倾向于各自为政,不能从僧官制的统一中,造成民主代议制的严密组合。一盘散沙,佛教与国家民族,患着同样的毛病。”进而反省僧众的经济,建筑在寺产、经忏,而不建筑在广大的信众身上,也就无法随分随力的将佛法深入到民间。明代以来统治者基于政治防范的宗教政策,要僧众不干于民,退出社会去隐修,铲绝了佛教的慧命。

在文化层圈,“昔日文化之为友为敌,唯儒与道;今则文化之新友新敌,将加入西方之宗教、哲学、科学。”佛教不仅仍有传统儒家的压制以及“外道”的排挤竞争,还须面对基督教的强势冲击。而伴随西方物质文明而来的科学主义、无神论等新思潮,导致知识界对宗教本身存在的必要性产生怀疑,也使相当多的佛教徒以佛法比附科学,用世间学问证明自己的合理性。

中国佛教知识分子在二十世纪对中国传统佛教的反省,或侧重于转“机”,或侧重于诘“理”,由此产生“人间佛教”和“批判佛学”这二种最主要的佛学思潮或曰佛教运动。“批判佛学”这一术语虽来自八十年代日本学术界,但作为一种反传统的思潮,可以追溯到二十年代的中国佛教界。以太虚大师为代表的教理、教制、教产三大革命,在不否定中国传统佛教真常唯心系教理的基础上,侧重于革新弘法者自身和教团制度方面的转“机”;而以欧阳渐居士为代表的支那内学院系统,则从诘“理”的高度,对中国佛教的主流如来藏本觉思想进行否定性批判。

印顺法师是二十世纪中国伟大的佛教思想家,他的思想中心,是在阐述“佛在人间”的哲理,是在弘扬“以人类为本”的佛法,他一生所致力的,即是“人间佛教”这一理念的推广。“人间佛教”思想自始至终贯穿着批判与适应这一主线,《契理契机之人间佛教》表达了印顺法师一生探求佛法的信念:“主张不违反佛法的本质,从适应现实中,振兴纯正的佛法。”可变的是佛法之“教”,不变的是佛法之“理”。不变谓之“契理”,即追求真实、究竟解脱;可变谓之“契机”,即随缘方便、适应世间。方便适应只是手段,不能离开究竟解脱。“惟佛法的真实是求,惟现代的适应(不违佛法而适应时代,不是随俗浮沈)是尚”;“探求佛法的真实而求所以适应,使佛法有利于人类,永为众生作依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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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雷泉   编辑: 邢彦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