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东:庙宇强拆后 信教群众该何去何从？

对于拆除堂寺庙，应该持特别谨慎的态度（图片来源：资料图）

2013年2月21日，“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在全省开展“三改一拆”三年行动的通知”发布，省政府决定，自2013年至2015年在全省深入开展旧住宅区、旧厂区、城中村改造和拆除违法建筑(简称“三改一拆”)三年行动。一年过去了，这一活动延及宗教界，引起海内外的关注。

三改一拆与宗教相关的部分，主要是拆除违章建筑。通过报道看出，很多地方都“明确把拆除违建庙宇作为‘三改一拆’的攻克难点”。例如三门县制定了《三门县各乡镇宗教与民间信仰活动场所违章建筑首次拆除行动登记表》，首先决定对八类宗教和民间信仰活动场所的违法建筑予以拆除，2013年7月即拆除违建庙宇25处，拆除面积达1.1万平方米。玉环县沙门镇人民政府发布了《沙门镇宗教和民间信仰活动场所违法建筑专项整治工作实施方案》，对涉及宗教和民间信仰活动场所的违法建筑坚决予以拆除，做到“七个必拆”：一是未经审批登记的基督教私设聚会点及其他非法宗教活动场所必拆;二是对依法登记活动场所未经审批搭建的违章建筑及规划审批超面积部分必拆;三是违法违规占用农耕地的小庙小庵必拆;四是影响公共安全和重大建设的小庙小庵必拆;五是严重影响村庄规划或美丽乡村建设的小庙小庵必拆;六是交通干线两侧的小庙小庵必拆;七是借教敛财的小庙小庵等非法活动场所必拆。

在中国民间，建庙是一件积累功德的事情，政府如此大张旗鼓地拆庙，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当代中国的宗教，有不同的类型。一是源于中国传统的儒释道思想的宗教或民间信仰，二是源于一神教思想的基督宗教和伊斯兰教。中国传统的佛道教和民间信仰，组织性比较低，其违法建筑的类型多为小庙，拆除起来有阻力，但不是很大。在网络上看到，有个叫杜桥的小镇，将“市场办拆除违建宗教场所”的整个过程发布了系列照片，一座很精美的小庙，在铲车的撞击下，一步步变成了废墟。但这种拆除方法在遇到组织性较强的基督教时，就遇到了比较大的麻烦，最近的一个例子是温州的三江教堂，这座教堂申报建筑两千平方米，实际建筑了1万多平方米，政府刚刚表达拆违之意，立刻引发信众的抗议，先是3000多人在教堂边静坐，然后发布联合声明，争取全球范围的签名支持，随后有国外主流媒体跟踪报道，成为具有国际影响的事件。

从宗教学的视角看，对于拆除违章的教堂寺庙，应该持特别谨慎的态度。宗教违章建筑，既有一般违章建筑的共性，更有其特殊性。宗教建筑都来自信众的捐款，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反映了民众的宗教生活需求。当我们拆除违建之后，群众的宗教生活该到哪里满足呢?很显然，在拆除违建的同时，应该批准更多的合法的宗教建筑，以满足需求。但很多地方并不是这样，以上面提到的沙门镇为例，在七个必拆的同时，还明确“暂缓寺观教堂及其他固定处所扩建、改建的审批”。拆了违章的，不批合法的，让信教群众到哪里去呢?

依据宗教社会学理论，在合法宗教不能满足民众的需求之后，宗教活动只能转入地下。地下的宗教活动也分不同的类型。中国传统的信仰形式，就是烧香拜佛，大多需要有实体性的小庙，塑些神像。基督新教则以《圣经》为中心，特别强调团契，也就是小组学习。从最近几十年中国宗教的发展看，当民众的一些宗教需求不能公开表达之时，团契型的地下宗教就有了快速发展的基础。在这个意义上，对宗教场所大规模拆违之后，将会有一个地下宗教活动较快发展的时期。

整整32年前，中共中央发布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关于我国社会主义时期宗教问题的基本观点和基本政策》，后被简称为“19号文件”，其中明确写到：对于没有得到批准的宗教场所，“已经建成的，也不要拆毁，遗留问题应同信教群众和宗教界人士充分协商，根据实际情况妥善解决。”这一精神仍然值得今天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