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延佛法师:母亲给了我两次生命


来源:凤凰佛教

母亲节那天,天底下有妈的孩子似乎都成了大孝子,忙着发微信、打电话或是回家送温暖,亲口说上一句“妈,我爱你”。

母亲节那天,天底下有妈的孩子似乎都成了大孝子,忙着发微信、打电话或是回家送温暖,亲口说上一句“妈,我爱你”。

每到这一天,我心里就有一种隐痛。

我没有娘了。

没有娘了,儿子就当到头了。想说一句想念的话,怕她也听不到。

娘病重那天,我赶回家,她眼睁着,却已不能说话。她看见我,嘴唇翕动,努力地想说什么。我拉着她的手,把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想听清她的声音,可是她终于什么也没说。

娘离开我已经31年了。我时常会梦到她,看到她一袭白衣,无声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如同一位欲言又止的菩萨。我惊醒,却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梦,没有对别人说过,只在心里问:“娘,你要对我说些什么呢?”

虽然我相信,肉体不是生命存在的唯一方式,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另一次开始,但是,再也见不到娘这件事,永远是我不能解开的心结。

娘活着的时候,为了教我学好,说过很多话,可是我嫌她啰唆,嫌烦,有时候听她说半天,却一句也没往心里去。可是现在,你日想夜盼,想听见娘的声音,却什么也听不见,万籁俱寂,只剩下你的心跳和眼前被泪水模糊的一切。

娘从小在诗书之家长大,在全国四大书院之一的嵩阳书院上学,熟读四书五经,对《周易》《黄帝内经》多有涉猎。在与她同时代的女子之中,她无疑是佼佼者。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造化弄人,徒呼奈何。她后来在无奈之中嫁给了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俺爹,一位大字不识几个的善良农民。

因为得不到希冀的爱情,俺娘便把她的理想与愿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是她唯一的儿子。

而我因为从小家贫被人看不起,产生了强烈的叛逆心理,喜欢打抱不平,讲究哥们儿义气。曾因为饥饿,偷吃生产队的玉米棒子,还因为打群架弄伤了别人的眼睛,惹下许多是非,让娘大伤脑筋。

按现在的说法,俺娘是个“虎妈”,在我面前,她不苟言笑,十分严厉。不夸张地说,我这个从小出名的捣蛋鬼,是在俺娘的笤帚疙瘩底下长大的。

娘爱面子,再穷再苦,平生不曾拿过生产队一粒粮,不曾欠过别人一分钱。那时候,生产队为了防止社员放工时把队里的粮食带回家,经常会排队检查每个人的衣服,但是俺娘是唯一的“免检”人员,因为她的人品太好了。但是,我却让她接二连三地在众人面前丢脸,让她不停地去向人家赔着笑脸道歉。

道歉之后,一定是我罚跪挨打的时候。

俺娘打我下手很重,只要逃不脱,我的屁股一定会肿得老高,睡觉都得趴着。

那时我对俺娘一是怕二是恨,甚至还怀疑过我不是她亲生的。

在我30 岁之前,我对俺娘的态度是敬而远之。

如果我没有受伤,可能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母子之间血脉的连接有多么紧密、多么厚重。

那一年,我从高压电线杆上跌落的瞬间,我的日子坍塌了:我变成了一个洪水没顶的人、一个跌下悬崖的人,每次挣扎都有窒息的感觉。

当我的肉体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时候,我的精神也在沉沦和毁灭之间徘徊。

家庭一蹶不振,重回赤贫,更可怕的是这里的冷漠如冰窖一般。至爱亲朋一个嫌弃的眼神、一次有意的疏远,都会像疱丁解牛的钢刀,把我肢解得体无完肤。不是他们太无情,而是我太脆弱。

特别是那个你寄予了最大希望、曾经生死相许的人,却挥手斩断了你所有的念想。

当我坠向深渊的时候,娘伸出了手臂。

有人说,娘手上的劲跟着孩子长,孩子长多大,娘的手劲就有多大。

娘死死地拉住了我。

只有我知道,我的身体有多么沉重;只有我知道,俺娘拉住我需要使出多大的气力。

俺娘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儿子。”她带着我来到嵩山深处的山洞和废弃的寺庙中度日。

这看似为了生存的出走,实际是因为尊严的需要。

7 年时间,2500 多个日夜,我与娘住在大山深处。缺吃少穿,被人驱赶,甚至猪都跟我抢食,狗也与我争饭,那滋味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娘有过绝望,经常背着我痛哭,但是擦干了眼泪,她转身就又是“虎妈”了。俺娘知道,如果她垮了,我这个儿子是活不下去的。

娘用并不坚强的肩膀扛起所有的苦难,用“孙子膑脚,兵法修列”“朱熹目盲腿瘸,终成大师”的故事激励我刻苦自学,与我一起默默行医行善,用祖传秘方免费给人治病,吸引了方圆几十里的农民前来求医。

最难忘的是,在严寒的冬夜,俺娘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我冰凉的双腿。娘还自己制药,治好了我严重的褥疮。

在俺娘看来,我这个垂死之人能活着就是她生命的意义。娘的梦想是让我这个不会走路的儿子攀上高山。娘不仅仅想要我活着,还想要我活得有尊严。

娘的信心和努力如同一根不言不语的纤绳,只是使劲拉着我,一步一步朝前走。娘清楚地知道,在这条路上,她终会因衰老和用力过度而死去,但她不会停脚。

娘历尽苦痛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又含辛茹苦把我养育成人,而当命运把我推入绝望的深渊,使我生无可恋之时,娘又一次为我开启了生命之门,使我对生命有了更深的领悟。

娘分明是给了我两次生命。

后来的岁月里,我将废弃多年的登封大法王寺建成了大殿七进、房屋数百间、占地2000 余亩的宏大寺院,寺院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然而,娘却没能活着看到这一切,她于1986年因病去世。

俺娘走了,我永远不会再有娘了。

小的时候,娘曾对我说,等你将来出息了,把娘带到一个不挨饿、不受累的地方去,可我没能实现娘的愿望。受伤后,看见娘跟我一起在山洞里挨饿受冻,我羞愧地对娘说,我这辈子也不能孝敬你了。娘却笑着对我说,娘那是说着玩哪,不吃苦受累,还要娘做啥。

现在,我在高山之上,娘在九泉之下,阴阳两隔,我就算想给娘倒口水,娘也喝不到了。每想到此,我就感觉锥心的痛。

唉,娘这辈子真没享过一天福啊!为了我,她生生把自己最后一滴血也耗尽了。娘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宽。这世上,没有谁敢说报得了娘的大恩。

娘生前曾经交代后事说,把我埋在你经常能去看望的地方,省得娘想你了找不着你。我照娘说的做了。我在娘的坟前守了整整100 天,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娘做的了。

一晃30 多年过去,我还会时常梦到娘。我知道,娘是记挂着我的,舍不得走远。停笔那一刻,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仿佛娘就站在我面前,笑着说,连福,娘来了……

注释:连福是延佛法师的俗名。

摘自凤凰书品新书《俺娘》张林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责任编辑:闫秀勇 PFO004]

责任编辑:闫秀勇 PFO004

  • 好文
  • 钦佩
  • 喜欢
  • 泪奔
  • 可爱
  • 思考

凤凰佛教官方微信

凤凰新闻 天天有料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