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印公对“本生谈”所作之抉择
印公导师在《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二书中,对于九分教中之“本事、本生、譬喻、因缘”四者,有极其详细的专章论述,有兴趣的读者可进一步详阅之。在此但依印公所述“本生谈”故事之来源,作为本文之论议主轴(因为那部分才是传统佛教所难以忍受的观点),余不赘述。
菩萨成佛,要经三大阿僧祇劫修行。往昔因中的修行故事,即名为“本生谈”。笔者犹记得,初出家时所住的道场,师长是不准住众阅读印公书籍的,理由在于:印公思想“有破坏大乘信仰之虞”。尤其家师是因深受“本生谈”的感动,而志在“行菩萨道”的,他更是无法忍受导师所诠释的“本生故事”来源:
融摄印度的先贤盛德,引归到出世的究竟解脱。也就因此,先贤的盛德──世间的善业,成为佛过去生中的因行,菩萨道就由此而引发出来。此外,律师所传的佛(释尊)的本生,虽也有王、臣、长者、婆罗门,而平民、鬼神、旁生──鹿、象、鸟等,也成为释尊的前生:这是印度民间传说的佛化。
他认为:假使伟大的菩萨本生,原来不是佛陀之所亲历,而只是“先贤的盛德”,“印度民间传说的佛化”,试问:这让“以佛陀本生为典范”的菩萨行人,情何以堪?又如何再建立对菩萨道的信心?
其后,笔者在研读印公著作时,就特别留意有关“本生谈”的论述。笔者以为:印公导师只是依史学方法,在对照印度的民间故事与早期有部论师的看法之后,分析此诸本生故事之来源而已。可贵的是:早在部派时代,有部论师对“本生谈”的态度就是:把它当作传说,而不强为会通。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一、佛陀既然有不共诸大阿罗汉弟子的种种圆满,那么依于“缘起”、“善恶有报”的因果法则,功德圆满,必然其来有自。二、依于众生诸趣流转的缘生法则,则其在过去久远劫来,必然也曾因善恶业之异熟,而曾流转诸趣。据此二点而作推论,那么,“佛陀的殊胜果德,是在因地的过去生中,以种种懿行令德而逐渐累积起来的”,这种看法,在佛法的思维逻辑上,是没有什么漏洞的。
只要此一看法无误,我们就可以肯定:“佛陀在过去无数生中,一定有许多无私无我以利益众生的,可歌可泣的故事。”从而可以肯定:“流传中的本生故事,是此一信念的具象化。”纵使这些故事的情节,确有以印度民间故事作为素材的现象,但那都不足以影响大乘的根本信念,因为,在佛法的思维逻辑上,经历过类似情节的伟大心灵,只要空性慧具足,是很自然地会趋向于佛道的。
因此,依于“一切众生皆可成佛”的大乘义,类似“本生谈”这样的感人故事,是可以发生在其它修六度行的菩萨身上的。如何由慈悯众生的事相提升到无我我所的“空相应缘起”?这才是佛法不共世间善德懿行之所在。也因此,印公导师充份抉择“本生谈”在理、事二端的意义:
菩萨本生谈中,舍身命财的故事很多。如刺血疗疾等。这可从二方面说:一、就事的,即身体、生命、财物的牺牲。事相的施舍,一般人也有能做到的。二、达理的,能了达身体是四大五蕴的假合;寿命仅是数十百年的相续假;财物更是实无自性,五家所共的。达身命财的实性不可得而不执着为我我所,即是舍。此与般若经的三轮──自、他、物体空相等。但这不可执理废事,通达身等的毕竟空寂性;而又能为法为人而施舍,这才是菩萨的大舍。初学者,可先于事上着力;渐渐摄受正法,而能即事契理,了达身等的空寂,即为护持正法、利济众生而修舍行。
当然,这是通三乘之教,所以“本生谈”的菩萨思想,可以说是大乘的先导。然而“本生谈”中的菩萨,都以个人角色行菩萨道,影响所及,大乘也就没有开展出依律共住而六和合的菩萨僧团。
再者,傍生众生依然有可贵的德行,这本是“众生平等”精神的充份流露,也是印度文化中人与畜生相亲的特色所在;但是影响所及,却进一步产生“菩萨无所不在”,“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的“菩萨示现”说。换句话说,因地中的善德懿行,一变而为果德中大悲等流的示现教化,进一步,大乘开展出了“唯心神秘天乘思想”——这是印公发现大乘佛教趋向天化的其中一条线索。针对“唯心神秘天乘思想”,印公多有批判,但此一部分已溢出“本生谈”之主题,涉及之层面甚广,故此暂且打住。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 ||
作者:
昭慧法师
编辑:
邢彦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