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兴隆塔地宫出土文物小考二则
2009年09月14日 19:15凤凰网华人佛教 】 【打印共有评论0

二、玻璃瓶

地宫出土的玻璃瓶计两件,一是保存较好的圆形玻璃瓶,口沿残,高5cm、直径6cm,白色透明(但瓶体大部分被古钱币污染为绿色);一个可能是长颈玻璃瓶,现已破碎,白色透明,两件均为透明玻璃。据当地宗教局报告:由专家初步分析,二个玻璃瓶都属于钠钙玻璃,推测为盛舍利器具,可能是法藏法师从西天携入。

玻璃在中国古代最早被称为“璆琳”,东汉称“壁琉璃”,南北朝称“玻黎”或“玻璃”,宋代称为“药玉”,元代又称为“瓘玉”,明代称为“硝子料”,清代玻璃与琉璃分离 。从玻璃的组字(玉字旁)及宋元的称呼上(玉药、瓘玉),可以看出古人对于玻璃器的重视,即将之等同于玉,“咸为国之宝”(西汉《盐铁论》)。从文献记载玻璃的出现来看,它多是与玛瑙、水晶、玳瑁等珍宝并列的,如《魏书》卷一百二:波斯国……出金银、鍮石、珊瑚、琥珀、车渠、马瑙、大真珠、颇黎、瑠璃、水精、瑟瑟、金刚……;又《新唐书》卷二百十一下:武德二年,(吐火罗)遣使者献宝带、玻璃、水精;《宋史全文》卷二十二下:帝后生辰酌献所用铺翠镂金花,乞以药玉叶、漆金纸……;又《金史》卷八:“(金世宗大定)二十八年……已丑宋遣使献先帝遗留物,癸巳宋使朝辞,以所献礼物中玉器五、玻璃器二十及弓剑之属,使还,遣宋曰:此皆尔国前主珍玩之物,所宜宝藏,以无忘追慕……”。《天工开物》卷下《珠玉第十八》后附玛瑙、水晶、琉璃。敦煌壁画中,所绘佛菩萨诸像也多见持玻璃器者,敦煌61窟南壁,五代绘“弥勒三圣”,由大妙相菩萨、法华林菩萨与弥勒菩萨组成,其中大妙相菩萨右手持枝条,左手持透明的玻璃钵,钵体晶莹透彻,小巧可爱。榆林窟32窟东壁北侧,五代绘新样普贤菩萨,左手托玻璃盏。我们知道,通常一个时代的文献及绘画所记多是当时社会的时尚或重要文化现象,菩萨持玻璃器,说明当时画家及大众对这种器物的重视和新奇。以上,说明玻璃器在古代中国的珍重程度。而《世说新语》“满奋畏风”的典故,似乎说明当时玻璃良好的透明度给人造成的错觉 。

早期玻璃器多为西方携来,因此成为当时的稀罕之物。《别雅》卷一记:“颇黎,波黎、玻璃也,《后周书?异域传》:波斯国出颇黎珊瑚,即玻璃也,《玄中记》云:大秦国有五色玻黎。梁四公子记:扶南人来卖颇黎镜。”《天工开物》卷下《珠玉第十八》“附玛瑙、水晶、琉璃”中记:“(琉璃)不产中国,产于西域”。考古发现,事实上古代中国自己可以生产玻璃,所产多为铅玻璃,但也生产钠钙玻璃,且可以做到清彻透明,色彩鲜艳。但中国产玻璃有一个缺点就是脆,不耐高温,清孙廷铨著《颜山杂记》“琉璃”中记:“中国所铸,有与西域异者。铸之中国,色甚光鲜,而质则轻脆,沃以热酒,随手破裂。其来自海泊者,制差纯朴,而色亦微暗,其或异者,虽百沸汤注之,与磁银无异,了不复动,是名番琉璃” 。由于不耐热,国产玻璃多不用做杯盏。

由于玻璃制品的贵重,古代玻璃主要用作假玉、假宝石,或“以琉璃为首饰” ,以至有“京师禁珠翠,天下尽琉璃” 之说。此外就是各种造型的小瓶,可储物。宋朱胜非《绀珠集》卷十载:“徐太尉彦若赴广南,渡小海,于浅中得一琉璃瓶,中有一龟,及寸,旋转不停,而瓶口极细,不知何自而入”。由此,佛家也珍视之,将贵重物品放入瓶中。而佛家贵重物品之一就是舍利。 清刘体仁《七颂堂识小录》:“太原北吉祥寺,僧藏舍利,本出故晋府,玻璃瓶貯之,大如菽,白色,旧五粒,今忽生三粒”。

舍利,梵语 1arīra,死尸、遗骨之意,通常指佛陀之遗骨。舍利有三种:一是骨舍利,二是发舍利,三是肉舍利。“若是佛舍利,椎打不碎,若是弟子舍利,椎击便破矣” 。舍利崇拜,起自佛陀涅槃之后。通常是以瓶盛装舍利,起塔供养。《大唐西域记》卷一:“俄有一人持舍利瓶,大臣问曰:‘欲何献上?’曰:‘佛舍利’。” 卷七:“昔者如来寂灭之后,八国大王分舍利也,量舍利婆罗门蜜塗瓶内,分授诸王,而婆罗门持瓶以归,既得所黏舍利,遂建窣堵波,并瓶置内,因以名焉。后无忧王开取舍利瓶,改建大窣堵波” 又《法苑珠林》卷二十九:“城东南四十余里曷逻怙罗寺,大臣所造,以名目之,浮图高百余尺。昔臣夜梦令造浮图,从王请舍利也,及旦至宫。有人持舍利瓶,臣留舍利令人先入,乃持瓶登塔,覆钵自开,安舍利讫,王使追之,石已合矣” 。卷四十:“佛般泥洹,八国皆来求舍利,各举四兵八軍围绕,有一婆罗门姓烟,高声大唱言:诸力士,舍利现在当分作八分。诸力士言,敬如来议,更复唱言:盛舍利瓶,请以见惠,还头那罗聚落起塔” 。至于是什么材质的瓶子,推测不外是金银和琉璃瓶。据弘赞在惨编《礼舍利塔仪式》中注释“耶舍”记,当盛装舍利的玻璃瓶破损时,通常换以金瓶:“见塔将朽,欲铸新者易之,使工发故塔。人力既疲。不觉破其盛舍利之玻璃瓶,乃以金瓶拾还著中”。近年国内考古研究认为,隋唐时期出土的与盛装舍利有关的钠钙玻璃瓶基本上都是国产的,这类器物主要有陕西耀县隋代神德寺舍利塔出绿色透明带盖玻璃、河北定县静志寺5号塔基出透明天蓝色玻璃瓶、甘肃泾川大云寺舍利塔基出无色透明玻璃瓶、陕西西安东郊舍利函出绿色透明玻璃瓶,黑龙江宁县舍利函出淡绿色长颈鼓腹玻璃瓶、陕西临潼庆山寺舍利塔基出绿色透明细长颈玻璃瓶和吹制薄胎玻璃球、甘肃灵台舍利石棺出三件葫芦形玻璃瓶(皆透明,一为乳白色、一为浅绿色、一为米黄色)、杭州雷峰塔五代地宫出绿色葫芦形玻璃瓶 。将前述文献材料与考古研究的结果联系起来看,似乎可以推测出,山东兖州兴隆塔地宫石函所出可能为盛装舍利的玻璃瓶,或者也是产自中国,而非西国泊来者。

还有一个情况需要补充说明。石函中除出土有玻璃瓶外,还出土有一个金瓶,正与碑文提到的“安葬舍利金瓶一两”相吻合。金瓶为纯金制品,通高13厘米,瓜棱形,是宋代的典型器形,盖顶端有一坐姿僧像,双手合十。

玻璃器的出现,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金银器。据说古代罗马有一个“国王名尼鲁,购得极明之玻璃杯二个,其价值六千金,此后,富贵之家以玻璃杯代金杯银盏之用”。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若干年后,罗马国内有人立玻璃场,而玻璃之价渐贱,所以富贵人仍用金银器” ,罗马的情况如此,中国的情况也基本相同 ,金银器与玻璃器互代之现象也出现在佛教的舍利崇拜活动中。所以,收藏舍利除以玻璃瓶外,金银瓶更是收藏舍利的上选之器。《钦定日下旧闻考》卷六十:“最后布施诸物有舍利金瓶、银塔、玉钱、珠子、小金刚子数珠等物”,《释文纪》卷三十八:“卫州表云,四月三日斋讫,舍利金瓶外,其色红赤鲜丽殊常,或行琉璃瓶底,或游瓶侧,缘瓶上下光明外照,比至八日,照灼如初”。《续高僧传》“释僧昙”记:“舍利金瓶自然开现放光流外,道俗咸观,送至寺塔将入石函,又放光明晁耀人目”。因此,以金瓶盛装舍利在古代文献中也经常可见。以至这种风气在佛教流行的南亚行至民间,清徐乾学的《读礼通考》卷一百十八记:“《旧唐书》林邑人信佛法,多出家,父母死,子则剔发而哭,以棺盛尸,积柴燔柩,收其灰,藏于金瓶,送之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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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翎   编辑: 李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