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从合肥乘火车去上海的，午后三点从九华山出发，您躺在汽车后排椅上，司机怕颠着您，将车速放得很慢。车默默前行，偶有车鸣，在寂寥的山路上，显得分外凄切。到合肥火车站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您的身体极为虚脱，圣富法师说已找来了单架要抬着您上车，您不同意，您要自己走上去，众法师无奈，只好左右搀扶着您，您颤巍巍地往车上走去……

我去上海看您，在您住的医院附近的招待所里见到了圣明、慧庆、圣富、道源等九华山各大寺院的住持，他们日夜守护在您身旁，已有十余日，我本来担心看不到您，我怕看望您的人多了，干扰了您的休息，谁知众法师一见我，就叫我赶紧去看您。

十几年来，我在您的呵护下成长，从一小沙弥直至今日，是您给了我一切，从物质到精神，我无法估量，也无以回报。我坐在你身边，陪护着您，尽管您已认不出我是谁。

上海的夜晚似乎有点儿疯狂，霓虹灯搅乱了夜的祥和与宁静。我拉上窗帘，把日光灯关了，只留下您床头的那盏小灯。您躺在病床上，病床像只无系的小船，在肆意的大海里漂泊，没有航线，也没有目的地，谁也不知它会飘向哪里？唯有那盏小灯在黑暗中延伸。您说您难受，您要坐起来，我和道源把您扶起。道源问您哪儿不舒服，您用手艰难地指了指您的腹部，您的病症已从食道转移到肝部，是肝腹水而胀痛。道源用手轻轻地抚摩着您的背脊，您说您累，我们又扶着您，叫您躺下，您却茫茫地望着我们，问：“就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