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立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望去,室内苍白一片,白的墙壁,白的床单,您坐在床前的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脸色惨白,您将双手搭在膝盖上,像是在静坐,又像是要挣着站起来。我心头酸楚,双眼模糊,您能看清我吗?您我近在咫尺,我却无法走近您……
您的病势已到晚期,大家都为您焦虑,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您的病情,我想您是知道的,您只是装成不知道的样子。您到底得了什么病?圣富法师嘱咐过,要我们瞒着您,只说您的食道里长了个东西,摘除就没事了。于是,大家都说您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的,可您总是默不做声,您自己似乎更知道您自己。
我们围坐在您身边,静静地坐着,您不能多说话,您因食道癌做了手术,声带受损。“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去,铜像的招标已经完成,土地的批文也下来了。”这是您手术后我第一次听到您的声音,也是您最想说的话,您情绪蛮好,只是声音嘶哑,像是受了风寒,伤了嗓子,谁都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的。
月上旬回九华山的,一到山上您就投入到地藏铜像的各项论证工作中,北京来的医生劝您万事放下,要您多休息。您说没人能够理解您,您的弟子,十方信士,当然也包括医生。您住持一方,可您孤独,您没有属于您自己的时间,也没有一方真正属于您自己的乐土,您把您自己关在一间逼仄的寮房里,医生却建议您到室外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您在上客堂回廊里来回走动,可那巴掌大的地方,您又能走到哪里?您只好回到您的房间,伫立窗前,凭窗远望,您像是在寻找什么,寻找几十年前引您上山的那条小路?您眼前却满是房舍,山间的小路与小路上的野趣只能永远深藏在您的记忆里。
已有好些日子,上客堂走廊里再没出现您的身影,我去您房间看您时,您跏趺在床上,形同槁木。您见我进来,没有说话,我由您的目光领着在写字台前坐下,写字台上放满了有关地藏铜像的审批材料,上面有您的审核及签名,您己心力交瘁,可每一个细小的环节您都马虎不得。写字台上方的那面镜子不知何时被何人揭走,灰暗的墙壁上凸现出一方空空的白。
您看着我,我知道您有话要对我说,您一定放心不下佛学院的事。我是个懒散的人,在学修与工作上不思进取,您让我管理佛学院,要我以身作则,我却秉性难移,我常以工作为名逃过上殿、过堂。我对您说:“佛学院一切正常,您不用操心。”说这话时我己下了决心,我不能再“洒脱”了,我要尽我的职责,尽我的全力,话刚出口我的心却不安起来,学院里千头万绪、理还乱的事务已搅得我乱了方寸。我无法诉说我的苦衷,为了不让您挂念,我只能报喜不报忧。您没有在意我话里的真伪,您一定看穿了我的内心,可您没有责备我,您只说您明天要去上海医病。
作者:
藏学
编辑:
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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