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向库布里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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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向库布里克告别

冬至,向库布里克告别

冬至的日头,是被云层滤过的,薄得像一张揉皱又展平的宣纸,漫过当代MOMA的玻璃幕墙时,连温度都带着几分寡淡。手机震了震,是朋友发来的图片,指尖划开的刹那,心口忽地空了一块。那抹盘踞在记忆里十六年的库布里克绿,曾经的店招被利落撬下,碎了一地。取而代之的新角,悄然接替了旧人的戏份。

冬至,向库布里克告别

我总觉得,库布里克的绿,是带着某种执拗的。它不像春天的柳绿那样软,也不像盛夏的草绿那样烈,是沉淀了时光的、沉静的绿,像一本被翻旧了的书的封面,藏着油墨与纸张交融的气息。这家得名于美国电影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的书店2009年落户北京,与隔壁的百老汇电影中心紧密相拥,沿袭着香港油麻地老店的艺术基因,既是书店,也是咖啡馆,是讲座与工作坊的发生地。十六年来,多少个午后与黄昏,我踩着小区的石板路走进这里,书架直抵天花板,指尖拂过书脊时,会触到一层薄薄的尘,那是时光的碎屑。角落里的沙发陷着温柔的弧度,是无数读者坐出来的印记,曾有冬至,我和朋友挤在吧台边,捧着热拿铁看窗外落雪,暖气烘得人犯困,耳边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低语,像一首缓慢的歌。

冬至,向库布里克告别

那时从没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有尽头。总以为,那抹绿会一直守在那里,守着当代MOMA的晨昏,守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思考与心事。直到今年十一假期,闭店的消息猝然传来,10月5日的最后一天,店里挤满了告别的人。有闻讯而来的陌生读者,有参加过讲座的会员,有住在附近、常来买书喝咖啡的居民。他们沉默地穿梭在书架间,挑书的手指带着郑重。百米外的百老汇电影中心依旧矗立,只是这天的主角,是即将退场的书店,架上的每一本书都默默无语……

在这里,我曾买过很多种港台版善本,如《书天堂》《普罗旺斯的汉诗》《黄檗禅林的绘画》。每次结账时店员都问,先生有会员卡吗?我说没有。第二次来买书,店员依然这样问。第三次、第四次,店员说您经常来买书为何不办卡,有卡可以打折。我发自内心地告诉收银员,经营实体店太不容易,我全价结账算是对库布里克的一点支持。

冬至,向库布里克告别

和店员聊过后才知道,库布里克的坚守,远比我们看到的更费力。店员入职要经过严苛的考核,两个月试用期里,得记住所有书的分类、每一件文创的价格;它有自己的执拗,不允许读者边吃东西边看书,不希望未售出的书被粗暴翻阅,甚至一度不让拍照,这些“不近人情”的规定,藏着它对书与空间的敬畏。可即便如此,它还是没能逃过时代的浪潮。两万本库存,连百分之一都难卖掉,这个数字像一声无奈的叹息。当所有产品都能在网上买到时,固守开店卖书的商业模式,终究还是走投无路。

冬至是一阳生的日子,本该是新生的开始,却偏偏要在这一天,与库布里克认真告别。手机屏幕上的新店招白得晃眼,门口竖着“试营业”的招牌,当我在门口伫立凝视时,店员开门把我迎进门内,介绍说这里是一个多元的文化艺术空间,会有书店和藏毯。可我总觉得,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那些在暖黄灯光下翻书的夜晚,那些与朋友闲聊的午后,那些与电影中心联动的讲座时光,都随着那抹绿色的消失,封存在了记忆里。

就像三里屯Pageone的落幕,就像豆瓣书店的挣扎,库布里克的告别,从来不是孤例。它曾是喧嚣城市里的一处精神角落,是我小区里一片温暖的所在,每当想起这个书店生长在家的附近,库布里克就一次次成了牵动着我的挂念。如今,新的空间即将登场,旧的故事已经散去。冬至的风从窗外吹过,带着一丝寒意,我想起上一次去库布里克,临走时买的那本《中国海图史》,封面正是那抹熟悉的绿。

我找到物业经理,把那碎了一地的库布里克用编织袋兜好,用了一个下午把“库布里克”勉强拼起。原来,有些告别不必说出口。那抹绿,早已藏在了记忆的深处,在每一个想起它的时刻,悄然发亮。(文/图 白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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