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当道护法又请费隐通容禅师,顺治六年十月二十七日入院,住松江超果寺。
因为一趟八百多公里的远行,在别称云间的松江作田野调查,一段浸润着黄檗历史沧桑的悠悠往事,在松江超果寺遗址上,穿越时空,渐次苏醒,与我们交换着岁月的波光。
拽杖赴云间
据《福严费隐容禅师纪年录》记载,费隐禅师应松江府绅衿王元瑞等请,于顺治六年(1649)十月二十七日住云间超果寺。两年后,五十八岁的费隐禅师辞别超果院,前往苏州虎丘云岩禅寺祭扫虎丘绍隆远祖之塔。
远行前,上海宰高公把费隐禅师延请到内署衙门,设斋致敬,请求费隐禅师为他的小儿子剃发摩顶。之后来到清浦玄津庵、慈门寺,分别上堂开示。船路过嘉定的时候,缁素前来问询参礼,一时腾踏,船差点翻到中流。
在《费隐禅师住云间超果语录》中,对于费隐禅师入院松江超果,直至两年后离开,有着较为详细的记载:顺治六年,师五十七岁。元旦上供于密老和尚影堂,孝思悽怆,供馔蠲洁,一众感恻。复宏智祖师故产若干亩,重建塔院,修觉云外岫等塔。秋,师因徐氏毁塔造坟,欲为清理。徐讦讼于官师,即拽杖渡江,竟抵皋亭直指庵。四明当道及乡绅合书,敦请还山,师力辞之。
时语溪(桐乡市崇福镇的古称)檀护及旧住,请师住福严。云间当道护法又请开法超果。师先允云间请,故两辞之赴超果应期。
费隐禅师因为先答应了松江超果寺之请,便履约如期而至,时为顺治六年秋冬之际。费隐禅师到达超果,一时“万指云集,华亭缪邑侯,上海高邑侯,词林曹公峩雪等,慕师高风,设礼问道。四众求示偈赞诗铭者,日无宁晷。师随至随答,应酬无倦”。
费隐禅师为信众上堂说法,费隐禅师问:衣带下一线清风,意旨如何?听法者“纷纷酬语”,但是“无中的者”。这时,有一位道衡相居士说,我们愚钝,还是请师父开示吧。费隐禅师口述一偈云:“道若得其衡,纲宗眼目正。不然乱如麻,应笑东坡秤。”说完偈颂之后,又回答了十个各种各样的问题。之后,道闲、扈止两位法师在茶庵以“一喝透五教”这个话题向费隐禅师问法,庄蹒庵、张榿庵、朱子固、匏庵等人,都以偈问道,费隐禅师一一析释,众人“领解心服”。
顺治七年,费隐禅师五十八岁。这一年春天,超果解制。在丛林中,解制是一个重要的仪式,标志着一年一度的结夏安居(结制)结束。结夏安居,是禅门的一种修行方式,通常在夏季三个月内,僧侣会聚集在寺庙中修行,不外出乞食。而解制,则意味着这一时期的结束。
松江超果寺结夏安居解制后,费隐禅师付法于让庵潜、剑眉谦、古风然,之后便“辞超果院”。这时候,韬明宗禅师请费隐禅师莅龙华,“上海宰高公延师内署,设斋致敬,恳为少子薙发摩顶”。
葛藤抛一边
离开松江超果,费隐禅师“嗣至清浦,玄津庵慈门寺上堂。过嘉定,缁素腾踏,中流几覆。过娄东,词林吴公梅村等,请师于宁海寺上堂。四众奔奏,法座几陷”。
这里特别值得一说的是,费隐禅师离开松江,到达娄东的时候,“绅衿王时敏、吴伟业同监院隐山等请,就海宁寺上堂”。王时敏、吴伟业请费隐禅师开示,费隐禅师都讲了一些什么呢?据《费隐禅师语录》记载,费隐禅师应请在海宁寺升座后说:陈烂葛藤抛过一边,巧言异语不劳拈出,别通一路出来相见。
有一位居士问:世尊升座的时候,是文殊菩萨持白椎。今日和尚升座,上首白椎与黄面老子是同是别?费隐禅师说:你自己来辨验一下异同。居士说:恁么验人犹不知非。费隐禅师说:不是知音莫与谈。
费隐禅师说:若论佛法,只在迷悟之间。你得悟了,那么行住坐卧就可以折旋俯仰,收放自在。所谓治世语言,资生业等,都与实相不相违背。虽在红尘队里,不妨超宗异目。若无如是造诣,乱草堆头多是触途成滞。有道是白云尽处见青山,行人更在青山外。
费隐禅师还举例梁武帝问达摩祖师,如何是圣谛第一义?达摩祖师说“廓然无圣”。梁武帝又问:对朕者谁?达摩祖师说:不识帝。梁武帝与达摩祖师二人不契,达摩祖师遂一苇渡江过魏。达摩祖师用心良苦,提持梁武帝使其脱圣情凡解,透脱当机,翻身格外。怎奈梁武帝执筌滞蹄,觌面蹉过,可谓遇而不遇,逢而不逢。费隐禅师最后问大家:且道达摩祖师即今在甚么处?然后自答:杖头风月辉千古,蓦路相逢若个知。便下了座。
午间到云间
来松江前在想,还能不能找到曾经“骑马关山门”的超果寺,哪怕是蛛丝马迹。据《松江人文大辞典》介绍,松汇中路以南段称“长桥南街”,仍为旧式小街,两侧是居民区,街东侧有唐代超果寺遗址。网上查询还得知,超果寺的遗址在松江一中北侧,长桥南街的东侧。关于超果寺遗址的两个信息,都指向“长桥南街”。我们一路跟着导航走,到达长桥南街已是午间,便随口说了一句“午间到云间,寻祖不知难”。
2014年3曰25日的《新民晚报》,刊有记者陈浩《上海松江长桥南街明清老宅难逃“拆”运》的一篇报道,稿件写道:“随后,记者又找到一处‘超果寺西山门’,该处亦为明清建筑。高高的门楼好似穹顶,门梁造型多变奇特。超果寺于唐咸通十五年即公元874年建,民国初改为学校,旧建筑多拆除,现为松江一中。”
按照记者的报道,我们来到松江一中大门口,门卫告诉我们,超果寺西山门早就拆除了。如果找超果寺,就到街对面那块大石头上去找。我们穿过马路,来到街对面挂着“物华天宝”“乾象无极”匾额的大牌坊前,一棵粗大的朴树下,矗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的石碣,上面雕刻着三个隶书大字“庙前街”。站在石碣前仔细端详,原来我要找的超果寺,就是石头上这个“庙”啊!
据《云间杂识》记载,超果寺建有四贤祠,并记“松郡四贤为张季鹰、陆士衡、陆士龙、顾野王,向无专祀。陆文定公创建四贤祠于超果寺,张王屋又建祠于神山崇真院侧,岁两祀之,亦是胜事。”这四人中,张翰,字季鹰,吴郡吴县人,出典“莼鲈之思”被写入《晋书·张翰传》:“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对我个人来说,“莼鲈之思”是有温度的一个典故,每见张翰之名,总能让人升起乡思乡愁。如今站在在超果寺故址,四贤祠已是无从找寻,只有作心中之思了。
云间第一山
据《松江文物志》记载,超果寺始建于唐咸通十五年(874),初名长寿寺,北宋治平年间改称超果寺。元末,超果寺毁于兵火,明洪武年间重建。时至清代,超果寺不仅是松江府城第一大寺,而且是江南名刹。禅院古木参天,殿堂林立,有鸳鸯殿、蛇王殿、东方殿、西方殿,有真如堂、长庚堂、圆悟堂、绿筠堂、西华堂、法华堂、莲花堂、远香堂、西隐堂等。康熙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和四十六年(1707),两次驻跸超果寺,并御笔题写“虹光胜迹”“台宗阐教”两块匾额。
据史料记载,超果寺中有“见远亭”,与“一览楼”同抒登高望远之胸臆。但时至民国初年,风雨侵蚀的超果寺堂殿几乎无存,惟有一览楼安然存世。一览楼内有一尊用香樟木雕刻、高达楼顶的千手观音佛像。据《松江县志》记载,1959年“大炼钢铁”时,楼被拆毁,樟木佛像也被劈碎,投入“炼钢”。一览楼对面约30米处,有一尊高约2米的观音铜像,为明代遗物,也在1959年被敲碎,送进了废品收购站。这种令人心酸的描述,也阐发了无常的无时不在。
明代苏州、松江府发大水,户部尚书夏元吉奉圣命来华亭赈灾。来华亭赈灾的夏元吉,步入超果寺,登上一览楼,留下了《登一览楼并序》:“永乐甲申,予奉命发廪赈亭民,假馆超果西轩。乘暇携虚中法师,爇百和香,登一览楼,辟窗远眺,三泖九峰,举在目睫,真云间第一境也!”序文后是诗句:“我爱云间第一山,登临直倚最高阑。”
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传印长老讲过:“佛法无他,因果二字”。善得善果,恶有恶果,寺名“超果”,超果二字,应是修行之人所向往的一种至高境界。
观音在世间
超果寺的遗存,除了石碣上的一个“庙”字,真的荡然无存了吗?在查阅超果寺相关资料时,在上海松江门户网站“松江故事”栏目,看到这样一条记载,1966年,原置于超果寺的明代石雕“泼水观音”收入醉白池公园中。也就是说,在醉白池公园,还能看到曾经供奉在超果寺的一尊观音。
离开庙前街,我们来到松江醉白池公园,进入西大门,西南角处便是“泼水观音”。《醉白池旅游指南》介绍,泼水观音石为松江著名历史文化遗迹,乃从超果寺移至醉白池公园雪海堂前的,可惜毁于上世纪“文革”。现在这座观音像,是2014年从辽宁岫岩县迎请并安置于此的。只见泼水观音像前,有一块牌子,上为《泼水观音安座记》:云间有名石,泼水现观音。万历辛卯年,出土西贤村。迎供超果寺,香烟绕氤氲。复迁醉白池,庄严信众钦……
我们由此可知,原来超果寺的泼水观音像,石万历年间出土于西贤村。那是万历十九年(1591)正月的一天晚上,有个叫张应宿的人,从小昆山西贤村经过时,远远看见水中似乎有烛光闪烁,觉得很神奇。打捞上来一看,是一块边长约二尺的方形石碑。碑上有纹路,用水擦拭以后,渐渐现出一尊人像,越看越像戴着帽子的观音菩萨。就把这块观音像石碑,供在了超果寺的西方殿。
而上海地区最早的地方志《云间志》记载,这尊观音像由法号为庆依的法师珍藏。一天晚上,他梦见观音菩萨对他说:“我和你一起到松江去。”第二天一大早,庆依法师便奉观音像乘船从杭州奔赴松江,将到松江城西的时候,观音像发出祥瑞之光,落到超果寺,于是大家都明白观音菩萨要“落户”到这里。超果寺立碑记下这件事,这尊观音成为镇寺之宝。
当时的文坛领袖浙江诸暨人杨维桢,因为杭州战乱辞官来到松江,受聘为松江府学教授。杨维桢应邀为超果寺撰写了《灵感观音文》和《重兴寺记》,记下了超果寺的观音胜缘。
内容来源:2025年1月23日《海峡都市报》“海都新闻”
作者:白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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