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李焯芬教授：“度一切苦厄”主要靠自己，不要靠别人

编者按：2020年11月7日至2021年1月23日，由香港孔教学院、香港佛教联合会、香港道教联合会支持，香港宝莲禅寺、香港西方寺、香港菩提学会、香港佛教“此岸-彼岸”弘法会、香港观音讲堂协办，凤凰网佛教、凤凰网国学媒体协办，旭日慈善基金、安达国际赞助支持的第六届观音文化节佛教文化讲座在香港葵涌观音堂举行。佛教文化讲座的主题为“慈悲的力量 ‘疫’境当自强”。2021年1月23日，中国工程院院士、香港大学前副校长李焯芬教授登坛开讲，这是香港第六届观音文化节系列讲座佛教文化讲座的第十二场演讲。李焯芬教授演讲的主题为《如何在“疫”境中度一切苦厄》。在主题演讲之后，李焯芬教授与主持人曾瀞漪进行了对话。

曾瀞漪对话李焯芬教授（图片来源：凤凰网佛教）

以下为对话文字实录：

主持人曾瀞漪：谢谢李校长，校长请就座，谢谢！刚刚李焯芬校长透过人类应对自然灾害的方式，其中包括了科学的应对方式，告诉我们，其实人类一直以来，想尽各种方法在“度一切苦厄”。

那么接下来我有很多的问题想请教校长，校长您刚才讲的这个“度一切苦厄”的“度”，我是很好奇的，因为“度”既有度过难关的意思。但这个“度”本身其实也有主动和被动的意思，您怎么理解在人类正面对这么多自然灾害的时候，这个“度一切苦厄”的这个“度”，究竟应该是着重在什么地方呢？

李焯芬教授：在佛教的语言中，“度”的意思就是能跨过，能安全度过的意思。有个概念就是，我们面对的困难和痛苦，就像一个苦海，如果你能找一艘船把你度过这个苦海，那就能到幸福的彼岸，“度”是这个意思。那这个“船”，从佛教的角度就是佛法。佛法作为一个渡人舟，就把你带到幸福的彼岸，是这个意思。

主持人曾瀞漪：所以您在今天的演讲当中，也把人类千百年来面对的各种挑战，最后用东方哲学思想、用佛教的思想来让人们看到，如何度过这么多的难关。我还想请问的是，关于新冠疫情，“苦”，我们一开场的时候谈到苦的问题，您如何看新冠疫情在现在我们的生活当中，这个苦还要多久？因为有一年多了，我们还要在这个疫情当中维持多久的这种苦？又如何能够在生活当中，减少它对我们的影响？

李焯芬教授：听我们一线的有关专家讲，他们期待今年，就是2021年上半年，疫苗就会广泛应用，大部分市民都会接种这个疫苗，到了下半年疫情就受到控制。他们的意思就是，如果你要出门旅行，希望过正常的生活，就是2021年的下半年，应该慢慢就会恢复正常了。到了明年，偶尔可能还有一些特别个案，不过总的来说，疫情就能受控了。就是说，我们大家期待未来一年就会受控。

主持人曾瀞漪：所以如果说从这个“苦”的角度上来看，就是我们因为疫情困住了，没有办法离开我们周遭的环境，我们以前的正常是叫远行，能够自由地移动，那叫自由，属于比较舒适的一个状态。而现在的苦，是我们困在原地动不了，如果要解除这个苦的话，那就是2021年下半年，当全球大部分人都接种了疫苗之后，这个苦应该就可以稍微解除一些了，是吧！

李焯芬教授：是，是，是。这个新冠病毒肯定对我们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大家的工作、生活都受到很大的影响，我们期待疫苗的广泛应用，能克服得过来。东方人文精神里面，包括宗教哲理，都能让大家在这种困难的环境之中，能够比较安心。就像刚才我讲的，如果你按《心经》的说法，你明白这个病毒的来源，为什么有这个病毒？而且也明白它也有个因缘生灭的过程。就是全世界找到对付它的方法、防止它的方法就能受控。如果我们有这种智慧，就能更坦然面对它，这个也是我们佛教讲的修行，也是同一个意思。

主持人曾瀞漪：校长刚刚说的提醒了我，让我觉得确实就是病毒的出现，它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病毒在这时候出现，有它的因缘生灭，它的出现有它的原因。对我们人类造成的伤害，也是可能跟我们这段时间以来，过去那么多时间以来，对自然的伤害造成有关係的。

但是这个病毒它有它的生灭，所以就像您提到的，我们现在有疫苗研发出来了，那么这个病毒对我们的影响就会减少很多。您在演讲当中谈到了，磨难是人类（成长）的基因，可是，是不是人类在这个疫情当中，我们现在感受到的恐惧，也许很快就会忘记了，因为千百年来有这么多的天灾，我们也都遭受过了。可是人类是不是常常忘记很多的事情，然后又再重复很多的错误呢？

李焯芬教授：怎么说呢，就是环境也会不断起变化的。可能以前没有这种病毒，不过周边的环境改变了，那就可能有新的病毒的出现，就是不同的历史阶段，可能有不同的病毒。我们回顾一下过去2000多年前，有天花、霍乱、白喉、伤寒、麻疹、鼠疫等，其实都是不同的病毒，有不同的历史阶段，这些不同的病毒，对人类社会都有很大的影响。不过我们经一事长一智，透过我们的努力，做研发能解决，能针对这个病毒的一个疫苗，就慢慢受控。

也不是说过了以后我们就记不得，像去年这种灾难，肯定会永远记在我们的史册里面的，肯定也是我们将来卫生防疫的一部分。或是现在我们的小孩成长过程中，都打各种的疫苗，将来可能他们也会多打一个和新冠病毒有关的（疫苗），这个就是我们将来卫生防护工作的一部分。当然绝大部分人慢慢就会淡忘这个事，不过他肯定会在历史记载，卫生防疫工作肯定变为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了。

主持人曾瀞漪：就是地球上的众生，其实都是相处在一起的。我们以前面对很多的病毒或者瘟疫，现在我们都能够跟它们和平共处了。当然相处的方式有不同的，打疫苗是一种，另外一种就是现在新冠病毒出现了，相信将来人类也能够跟它和平共处，因为不断的进程当中，其实人类有各种方法来克服。那么除了这样一个问题之外，我还要再问的就是，科技的进步使得我们人类的寿命在延长，健康也不断增加，是不是有了科技的帮助，我们就不需要太多的修行了？

李焯芬教授：也不是。我们也要总结这个经验教训。我们经历过困难的一年，经历过新冠病毒痛苦的经验，肯定将来要做好这方面的卫生防治工作，将来我们也要妥善处理好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有可能做好的。病毒的防治，我举一个例子，人与自然怎么去改善关系？

我今天给大家的报告提到各种瘟疫，提到各种的天灾，其中一个就是水灾。水灾，我给大家报告说，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对大自然的保护没做好，我们老是砍树，又不再种树，破坏了我们的生态环境。破坏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让河流的泥沙越来越多，河床高悬，比周边的土地高了很多，水灾的威胁就越来越严重。但我们现在采用的方法是做好我们西部山区的生态环境保护工作，多种树，大面积增加森林覆盖率，从建国初的8%增加到现在的23%左右，生态环境的改善工作，减少了水灾的威胁，我们就不再担心水土流失造成河床瘀塞等等。

这个在水利工作的角度（来）讲，我们叫“人水和谐”，如果人与水之间能和谐，人与大自然的其他方面也可以和谐共处。有成功的例子，只要大家努力做好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係，不断改善，那肯定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主持人曾瀞漪：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以前水灾对人类造成了生命威胁，而现在能够人水和处，那真的是“度苦厄”的好方法了，对吧！您提到还有一个就是科技的进步，但是很重要的像您提到种更多的树啊，绿树，然后帮助我们保护生态环境，相对来看的话，这个领导力就很重要。科技发展要科学力对吧，领导力在面对那么多疫情，那么多灾害的时候，是不是体现领导力帮助人们，尤其帮助人民“度苦厄”的重要性？

李焯芬教授：对！要做好这个防疫的工作。这次瘟疫，这个疫情有很多很重要的因素，领导力肯定是（其中）一个。领导力好就是，其实领导力包括了智慧，他能看到这种疫情的条件下，（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好这个防治的工作，这个是领导力。

另外呢，我感到这个也跟不同的文化背景，东西方文明的一些特性也有一点点的关係。怎么说呢？有些社会它非常重视个人的权利，就是戴不戴口罩是我的人权，你要我戴口罩，你要我做防疫限制，这个侵犯我的人权，我不会配合你，我不做这个事，这个对解决这个疫情没有帮助。

东方文明呢，个人与群体之间，个人与社会之间，要求大家取得一个平衡。无论是佛教思想也好，儒家思想也好，都非常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关係。你要把握好自己的权益，那同时也要照顾好整体的利益，就是要大家合作做好防疫工作。这个文化背景、价值观的异同，也影响防疫工作的成效，领导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主持人曾瀞漪：凤凰网的网友提问，您今天谈的是“度一切苦厄”，究竟应该谁来负责“度一切苦厄”？

李焯芬教授：其实是自己负责，也不是佛陀负责，也不是耶稣负责，也不是大自然负责。你的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要想办法自己去解决，不要靠别人。怎么说呢？我面对这个疫情影响我的工作，那我应该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这个是主要的因素。

我怎么去解决呢？我就去增加我的智慧，增长我的智慧。像《心经》头一段讲的，我增长智慧以后，我明白这件事的背景，我明白它的原因，我明白他背后的因缘，那我就能比较坦然面对它，就是解决问题还是主要靠自己。靠自己去增长智慧，不要单靠别人。别人可以帮助你，不过你要自己安心呢，你还是要自己增长智慧才行。增长智慧有很多的方法，我刚才举例的《心经》就是其中一个方法。

主持人曾瀞漪：非常谢谢校长今天告诉我们，您在疫情当中看到，如何帮助人们“度一切苦厄”的方法，谢谢！

第六届观音文化节佛教文化讲座，从第一场到今天压轴的第十二场，我们从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也帮助很多人度过这个疫情的难关，从一开始宽运法师的“众生命运共同体”，到当中还有潘宗光校长谈到了“如何学习正向思维”，以及今天李焯芬校长告诉我们“如何在疫境中度一切苦厄”，希望这些方法、佛教思维，能够帮助所有朋友，在疫境中创造更加幸福的人生，真正“度一切苦厄”。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