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刻经处,一个让人听到名字便神往的地方。然而,多次去南京出差,都没有因缘参访。直到几个月前,我才第一次走进了这座大院。刻经处位于南京市中心淮海路,高楼林立之间,一座占地面积很可观的院落显得有些另类。走近了,看到著名佛教学者欧阳竟无所书“金陵刻经处”匾额,浓浓的古意袭来,似曾相识,催人泪下。
在肖永明主任的引领下,我参观了刻经处的所有房间,他大略向我讲述了这个院子最早的主人 杨仁山 先生的故事。他生动的表达为我打开了一个古老而全新的世界。这种带有感情的讲述远远超过之前我在阅读中所得到的一切。
从金陵刻经处回来几个月了,不久前在刻经处邮购了《 杨仁山 居士遗集》以及 鲁迅 先生当年倡印的《百喻经》,手捧经卷,思及前贤,百感交集,于是有了下面的文字。
木刻佛经,中华文明的遗产
捧在我手中的一函《 杨仁山 居士遗集》,藏蓝色函套,精美的竹签,古朴大方。轻轻开启,同样的藏蓝色封面,简约的书签上飘逸的书法扑面而来。浓浓的墨香,庄严而工整的字体让人顿生无上法喜。
这小小一函,浓缩了金陵刻经处的开创者 杨仁山 先生一生的著述。这是他的弟子欧阳竟无大师在 1919 年精心辑录而成,几十年来请购者不断。我手中这一套,是前几年印刷的。尽管杨仁山的著作近年来早有照排本面世,但是,我还是选择了这古朴典雅的木刻印刷本。
木刻佛经,古已有之。中国木刻书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唐代,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刻成于唐代咸通九年的《金刚经》,在敦煌藏经洞被斯坦因发现之后带回英国,如今深藏在大英博物馆。之后千余年,我国的木刻书始终是图书出版的主要形式。而今,全世界已经通行了将近一个世纪的电脑制版印刷几乎取代了木刻版书。在我国,甚至在全世界,恐怕只有金陵刻经处依然在延续着木刻书这种古老的出版方式,不是偶一为之,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这里,工人们以师徒传承的方式掌握绝技,每出版一部经书,从写样上版、雕版刻字到印刷装订的近 30 道工序,皆凭手工完成,其中仅装订环节就有抽页、对折、齐栏、上纸捻、贴封面、切边、打眼、线装、贴签条、上函套等多道工序,每一步都是精工细作。刻印佛经所用的原材料也极为考究,经版通常以木质坚硬细腻的棠梨木加工制作,印刷用墨为自制松烟墨,须在墨膏池里沤制 3 年以上方能使用,纸料则选用上好宣纸。
我有幸目睹了一部经书在金陵刻经处诞生的全部过程。在雕版处,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正娴熟地在木板上一刀一刀地刻字。尽管有我这个外人在身边,她依然没有丝毫走神。我问她做了几年了,她微微一笑说,六年了,接着低下头认真地刻板。我看她正在刻的是《瑜伽师地论》,便问道,这部经典不是有经板吗?怎么还要刻?她说,时间太长了,欧阳大师那时候刻的,有些已经不能用了,要补刻。
她淡淡的回答让我颇为感动:在这个深深的宅院里,连一个小女孩都可以一口说出欧阳大师,而我们,却在不经意间遗忘了太多不该遗忘的。
刷板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同志,她动作飞快,手中的板刷和宣纸接触的瞬间,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妙的声响。这声音很小,却极有穿透力。千余年来,难以计数的佛经便伴随着这样的声响降临人间,开启无边的智慧。这声音该如何形容,是海潮音?是微妙声?是音声海?我正自出神,刷板的女同志打断了我。您是来参观的吧?我点头称是,一边把相机拿出来。她说,你拍吧,我尽量慢一点。然后,她真的为我放慢了速度。快门响处,留下了镜头,也留下了历史。
接下来我参观了折页、装订、贴标签等一系列的过程。工作人员娴熟的技艺让人惊叹。
转身出来,我才发现,举世闻名的最大的木刻版佛经出版中心竟是在两小排平房内!
百余年来,金陵刻经处出版的经书以选本精严、校勘严谨、版式疏朗、刻工精致和纸料讲究而著称,在国内佛教界和东南亚佛教国家享有很高的声誉。目前,这里已成为世界范围内汉文木刻版佛经的出版中心,每年刻印 10 多万册佛教经籍流通至国内寺庙以及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同时作为收藏木刻佛教经像版的文物中心,还藏有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各类经版及自刻经版 13 万多块 ( 含佛教典籍 1500 多种 ) 、佛像版 18 种和大批珍贵的古代佛教经书,许多古老的经版至今仍被用于印刷佛经。
两年前,金陵刻经处成功申报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金陵刻经处面临的技师短缺、资金不足等依然是困扰其发展的主要问题。真不希望这种传承了上千年的古老印刷方式,仅仅是一种遗产。
依依深柳,庇荫刻经事业
在经版楼,十余万块经版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
肖主任介绍说,文革时期,红卫兵入住金陵刻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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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阳泉
编辑:
王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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