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而不舍 金石可镂——纪念方立天先生从教50周年
方立天说自己“没有星期天”。这是他星期天在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阅读佛教典籍。(图片来源:中国民族报 摄影:佛音阁主) 但凡见过方立天先生的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一位有着哲人风范的长者,望之俨然,即之也
方立天说自己“没有星期天”。这是他星期天在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阅读佛教典籍。(图片来源:中国民族报 摄影:佛音阁主)
但凡见过方立天先生的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一位有着哲人风范的长者,望之俨然,即之也温。今年78岁高龄的方先生,一对已染霜尘的浓眉下,目光深邃而睿智,语默动静之中,让人如沐春风。熟悉方先生的人都知道他的一个习惯——泡图书馆,这个习惯是早年在北京大学养成的。当年,方先生充分利用北京大学图书馆的丰富藏书,饱读哲学、历史和文学方面的典籍。他工作以后,保持了这一习惯,几十年如一日,端着一杯水,背着一个学生书包,和大学生一起按时泡图书馆,成为中国人民大学的一道风景和学术界广为流传的佳话。
“他们的治学态度、方法对我的影响很大,他们是真正的泰斗!”
1933年,方立天生于浙东永康的一个小山村,幼年时沉静少言,不贪玩耍,喜好读书。因日寇侵略,方立天的小学没能连续念完。1949年初中毕业,1950年进入华东财政系统的干部学校学习,继而留校工作。1956年,方立天以同等学历考入了北京大学哲学系。
“这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大转折,也是我学术生涯的起步。”方立天说。从1956年到1961年,方立天在北京大学受业于汤用彤、冯友兰、张岱年、任继愈等哲学界泰斗。诸多学术大师的言传身教,使方立天受到了一流的学术训练,形成了很高的学术标的,养成了良好的学风。“他们的治学态度、方法对我的影响很大,他们是真正的泰斗!”方立天说。方立天曾经担任冯友兰中国哲学史课的课代表,对冯先生的学术精神有特别的感受。方立天后来写道:“先生深入浅出的讲授艺术、严密的逻辑论述,使我们受益匪浅。他幽默的讲课风格,至今仍历历在目。”
或许与这一段经历有关,方立天在特别喜爱的中国哲学史和西方哲学史之间,选择了中国哲学史作为学习的重点。1961年,方立天分配到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从事中国哲学史的教学和研究。在确立工作方向的时候,他进一步确定以魏晋南北朝隋唐哲学史为重点。这一时代的最大特点是佛教的传入和儒、释、道三教融合格局的形成,于是,方立天的工作不可分割地与中国佛教联系在一起。
“决定研究佛教,这是我学术生涯中的一个重要选择”
“决定研究佛教,这是我学术生涯中的一个重要选择。”方立天说,之所以决定研究佛教并矢志不移,主要是因为佛教内容丰富,与中国文化的关系密切,而且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极大。“由于种种原因,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整个宗教研究都不太受重视,研究佛教所取得的成果和我国佛教具有的丰富内容太不相称了。正因为佛教研究被视为畏途,几乎是一片处女地,所以投身其间,脚踏实地,埋头研究也许是更有意义的事情。”方立天如是说。
方立天说,幼年时的心灵感受对其决定研究佛教可能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方立天回忆道,童年时候的小学校后面有一座小庙,里面供有观音、关公(关羽)等的塑像。“每当我看到这些塑像,就有一种异常神奇的感觉涌上心头,引发出难以名状的超越人生的遐想。”
“早年的生活环境影响使我萌发了了解佛教、探索佛教的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这大概也是促使我研究佛教的潜在心理因素吧。”方立天在他的一篇文章中曾这样写道。
“从理智、认识上肯定佛教研究是一回事,从意志、行动上最后坚定地从事佛教研究又是一回事。”方立天说,确定以佛教为研究方向,他也是经过一番艰难而痛苦的选择的。佛教典籍艰涩玄奥而又庞杂,语言、文字、宗教、哲学、历史诸学科的知识都要具备。而且,当时的社会舆论对佛学研究也没有很良性的氛围,“文革”期间,宗教研究者甚至被视为牛鬼蛇神。这一切,方立天都了然于心却矢志不渝:“我想,凡事都有它的另一面,困难多,条件差,成功的机会也可能更多些。”
同情默应与心性体会,是方立天佛教研究的重要原则
自1961年到中国人民大学任教至今,方立天在教学与科研的沃野上辛勤地耕耘了半个世纪,其研究领域横跨中国哲学史、佛教和宗教学三大领域,但就研究方法来说,其核心是哲学研究法,这一特点在其佛教研究方面表现尤为突出。从他的处女作《道安的佛教哲学思想》到成名作《魏晋南北朝佛教论丛》,到名著《佛教哲学》,再到近著《中国佛教哲学要义》(上、下卷),无不如此。
1986年,方立天的著作《佛教哲学》问世。当时的佛教研究著作以佛教通史或断代史居多,却很少有介绍佛教基本思想的著作。方立天从宇宙论和人生论入手,对佛教哲学的基本内涵作了准确而精要的概括。此书出版后,受到专家学者和社会大众的共同推崇。北京大学周一良教授称赞说,中国自此有了“一本真正的佛教入门书”。
“佛教作为宗教文化,正如汤用彤先生所讲的,同时包含宗教与哲学两个方面。作为宗教,佛教具有深邃的哲学思想;作为哲学,佛教具有强烈的宗教情绪。因此,对佛教宗教方面的研究,必须具有‘同情的默应’;对佛教哲学方面的研究,应该具有‘心性的体会’。这构成了我研究佛教的重要原则。”方立天介绍说。
在对佛教史料、中国佛教个案、佛教哲学基本体系、中国古代哲学问题等有了比较充分的把握以后,方立天开始致力于中国佛教哲学体系的概括。围绕这一题目,他撰写了100余篇论文,最终成果体现于《中国佛教哲学要义》(上、下卷)。2002年,该书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在学术界、佛教界乃至政界都引起了巨大反响。这部著作将中国佛教哲学置于中国思想发展史的背景下,前所未有地以人生论、宇宙论和实践论概括中国佛教哲学的体系,又特别从心性论和直觉论两个方面展现中国佛教哲学的特色,在许多方面都做出了开创性的成果。
“立身有道,学有专长”
“立身有道,学有专长”,这是方立天的座右铭。方立天认为,为人要正直真诚、志美行厉,而学有专长则可以为人民作出切实的贡献。
“‘修辞立其诚’,这是恩师冯友兰、张岱年对我最大的影响。人要诚实、真实,名实、言行、表里三方面都要一致,做学问不能哗众取宠,‘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
“治学是一种缜密深邃的思维活动,它需要上下求索,融会贯通。这就要求治学者静心,任何虚夸浮躁、急功近利都是治学的大敌。学习和研究,需要一种老僧入定的功夫,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方立天说。
“专一”是方立天学术研究的又一自觉追求。他很早就体会到“吾生而有涯,也知而无涯”,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研究范围不宜太广,不能对所有感兴趣的问题都割舍不下,在学术研究上必须敢于并善于做出选择。早在大学时期,他就结合自己的特点,在十分喜爱的中国哲学史和西方哲学史中间,做出了侧重前者的抉择。工作以后,他进一步选择了以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哲学思想做研究重点,并逐渐地将精力凝聚在佛教哲学领域。
2002年,方立天的《中国佛教哲学要义》(上、下卷)出版,国家图书馆馆长、著名佛学家任继愈先生为其题字“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方立天研究中国佛教哲学的目标一经确定,就终身追求,矢志不渝。从他的第一篇论文到之后的专著,都是围绕这一方向展开的。今天,宗教现实问题的重要性日益突出。方立天与时俱进,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研究当代宗教和宗教学的基本理论问题。方先生目前手头有几个课题,包括“宗教是文化”、“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等。他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自勉,并坦言今后要着重于研究中国宗教的现实问题,弘扬中国哲学、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我不会停止我的工作,我要在自己的学术领域尽力去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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