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非常明确地指出了桑耶金刚舞中各种从印度引入的法器和道具,如皮饰、骨饰、彩绘坛城、神灵面具等等。直至今日,羌姆中仍有相当多的神袛具有印度血统,如大黑天神“玛哈嘎拉”、大梵天“仓巴”、格鲁派的本尊神大威德金刚、吉祥天女“班达拉姆”、世间护法神的首领“白哈尔”等。更有趣的是羌姆中有一类名叫“阿扎热”的角色,意为“印度游方僧”,或以为此语系印度语“阿阁黎”的音译,意即轨范师。早年到西藏传教的莲花生、寂护等人,便被称作阿阁黎。阿扎热这一形象,可以说是在雪域弘传佛法的印度僧人的代表。如今在寺院神舞中表演的阿扎热大致为二种:一种是群舞角色,各戴白、红、黄、蓝、绿五色面具,头戴绒毛装饰的高帽,一手执镜,一手持金刚撅“普尔巴”,舞姿欢快而具印度风格。传说阿扎热的服装非常漂亮,他们即使死了,衣服还可以用来做五彩经蟠。
另一种阿扎热则充当维持祭场秩序,并在换场的间隙作各种滑稽逗乐表演的角儿。他们戴高目大鼻的布制面具,上面饰以羊毛做的长头发和大胡子,穿着古怪的长袍,十分可笑。阿扎热表演时,一手挥舞着布做的棍子,沿场边窜跳,把观众赶到场外,同时还从肩上的口袋里掏出白色的稽把粉四下抛洒,以示祝福之意。场上演员的服饰如有松动、脱落,阿扎热还要负责上前整理。
羌姆的另一源头是西藏前佛教时代的宗教艺术。在当时,要想把印度的密宗神舞原样照搬到藏地,定然是行不通的。因为吐蕃的臣民中还有相当多的人对外来的佛教抱着怀疑,乃至敌视的态度,而宁愿依附于他们熟悉的传统宗教——苯教。即使倾心向佛的藏王也不能仅按自己的愿望行事而忽略这批人的意志,而不得不采取一些迂回和缓的策略,如将苯教法师请入桑耶寺翻译苯教经典,以示对佛、苯两派的一视同仁。至于莲花生等印度高僧大德,亦在施展法术镇伏鬼怪的同时,对本地的土著神灵和祭祀仪轨多加摄受,并大量吸收西藏的土风舞、祭祀舞,在融合印、藏两种文化的基础上创编了桑耶金刚舞。
桑耶金刚舞以鼓舞为主要特色。据《蓬花生大师本生传》所言:在庆贺桑耶寺落成举行的开光仪式上,敬供者“绕圈三匝桑耶寺殿顶,以及桑耶寺三大殿,打鼓跳舞戴面具。”西藏许多民间传说,都讲到建桑耶寺时曾请各地的鼓舞队前来镇伏邪魔,至今山南地区乡村表演鼓舞时,还要念如下一段道白:
“藏王赤松德赞,从印度请来了莲花生法师,当时不仅请来了年地方的卓舞队,也请来了贡布地方的卓舞队……前藏来了128个卓舞艺人,后藏来了128个卓舞艺人,但都未能把当地的鬼魔妖精吸引住,经一系列算命占卜及求神。确定邀请达布扎西岗的七位鼓手兄弟,从此有了360种不同语言,有了360种鼓舞在表演,这才使桑耶寺的鬼魔精们被吸引住了,于是该寺终于顺利建成。”
在桑耶寺表演的鼓舞,因其包含驱邪祈样的喻意而被吸纳到羌姆仪式中,逐渐演变出丰富多彩的形式,其中以“梗”舞最常见。梗是莲花生以及诸神的侍从鬼卒,分为男女两队,各戴红、白假面。表演时他们手持长柄鼓和弓形鼓褪,飞旋起舞,动作异常奔放激烈,跳到高潮处,演员赤足从观众的头上、背上腾越而过,引起满场喝彩。所以,梗舞的表演不仅好看,而且洋溢着浓郁的喜庆色彩。
除此而外,羌姆还显示出某些汉地文化的影响。从松赞干布到赤松德赞时期,内地有不少僧人到吐蕃传教,在桑耶寺建立之前的一些佛教庙堂,便由汉地和尚照管。据《汉藏史集》、《莲花生大师本生传》等书记载,松赞干布曾从汉地迎请和尚摩诃衍那大师,由汉妃公主和拉隆多吉贝担任翻译,译出许多汉地历算及医药书籍。赤德祖赞时,又请来汉人格谢哇、苏札、普西拉、摩诃德瓦等翻译佛经。桑耶寺建成后,藏王更召集大批汉地译师聚会寺中,将汉文佛典及其它精要之书译为藏文。这些佛教学者仅青史留名的便有:巴僧赤协、僧西、摩哈拉札、玛哈雅那、德华、哈拉那保、摩哈苏札、玛万·仁沁乔、宁赞西拉、摩诃衍那等人。
后来,汉地和尚和印度僧人因见地不合,分成顿门和渐门两派,引发争论。赤松德赞便请来印度的莲花戒大师,与汉地高僧摩诃衍那在桑耶寺设坛辩论。结果汉地和尚辩论失败,只得离开吐蕃。临走时留下一只靴子和一句预言:“未来之时,在吐蕃仍然会有一些持我的见解的人。”
就像阿扎热充当印度僧人代表一样,羌姆中也留下了一个汉地僧人的代表,那角色藏语叫“哈香”,即汉语“和尚”的译音。据说他曾做过桑耶寺祈神表演的施主,所以后来各地上演羌姆时,都要请哈香出场端坐,以表布施之意。在他的身上,又逐渐溶入了布袋和尚的形象,身边总有几个童子相陪,戴的面具也作大头笑和尚的模样,更增添了喜庆吉样的气氛。
就是在以上三种因素,尤其是印度密宗和吐蕃传统信仰以及两地宗教艺术交汇融合的过程中,诞生了羌姆这种独特的假面仪式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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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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