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伟法师:我与净因法师的一朵“千叶宝莲”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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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伟法师:我与净因法师的一朵“千叶宝莲”之约

道伟法师:我与净因法师的一朵“千叶宝莲”之约

今晨闻讯,如山风骤止,空谷无声。净因法师圆寂往生。手中的茶盏温热尚存,窗外的晨光依旧慈悲地普照,而我心中那座由智慧与愿力共同构筑的桥梁,仿佛忽然间失去了一侧最坚实的桥墩。法师生前念念不忘的,那玉泉祖庭的一朵千叶宝莲(即智者大师手植的古千瓣莲),似乎仍在记忆的池水中,亭亭净植,含着永不滴落的清露,映照着一段未尽之约,一场未尽之缘,一次超越生死、香远益清的对话。

我与法师的因缘,始于近三十年前的一阵清风。1995年,法国梅村的一行禅师率团来访莆田广化寺,那时的净因法师,已是一行禅师的高级翻译师,陪同法国梅村代表团来访。我作为接待者,第一次见到这位清瘦而目光炯炯的法师。他的翻译不仅精准传递文字,更如一叶轻舟,载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修行者渡过理解的河流,在禅意深处相遇。那宁静的脚步,带来了西方正念的种子,也带来了当时正随学于国际禅林、风华正茂的净因法师。那时我出席接待,于往来酬答、法义切磋间,便觉此位青年法师气度不凡。他眼中有一泓深邃而灵动的水,既能映照汉传佛教的殿宇庄严,亦能涵容南传的清澈与佛法的广博,更有面向世界的开阔波澜。那不只是学者的智慧之光,更是一位行者的悲愿之火。我们论及太虚大师及赵朴老的“人间佛教”的宏愿,谈及佛教如何在这剧变的时代,既植根深厚传统,又焕发新的生机。言语间,我仿佛看见一株莲花的雏形,已在他心灵的沃土中悄然种下——那便是日后他倾注心血,致力于佛教教育、学术研究与国际交流、佛法国际化弘传的“千叶宝莲”。

这株莲,在岁月的滋养下,次第花开。它的一瓣,盛开在2017年庆祝香港回归二十周年的两岸三地佛教教育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我应邀赴港,再次与法师深谈。此时的净因法师,已是名重四海的学者、教授、香港宝莲禅寺的方丈、沟通中西的桥梁。然而,他身上毫无位高者的疏离与威严,唯有旧友重逢的诚挚与同道相知的温暖。我们漫步于繁华的维多利亚港畔,他的话题却从眼前璀璨的霓虹,自然流转至佛陀时代祇园精舍的灯火,再至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图书馆的幽静。他说,佛教的智慧,不应是博物馆里的珍宝,供人遥观赞叹;而应是流淌的活水,能灌溉现代人焦渴的心田,能参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精神家园。他的话,如莲香清芬,弥散在香江之夜的空气中,让我看见他所肩负的宝莲禅寺,早已不只是一处宗教场所,更是一个象征着纯净、交融与升华的精神图腾。而他,正是那位精心培育这一图腾的内地园丁。

香港宝莲禅寺的荷花

香港宝莲禅寺的荷花

正是这份对“根源”与“升华”的深切执着,引出了我们之间那个最深沉的约定——关于一朵真实的、物理意义上的千叶宝莲。那是三年前,我率弟子参访香港宝莲禅寺。寺中正在传三坛大戒法会,山门巍峨,天坛大佛庄严静谧,而法师于方丈室内,摒退左右,与我们品茗时,却提出一个出乎意料又至情至性的请求:“道伟法師,玉泉祖庭的古千瓣莲,乃中土莲华之极品,相传有千叶之祥,是智慧与清净的活化石。我宝莲禅寺,名中有‘莲’,寺以‘莲’彰,若能得祖庭莲脉南迁,于此地盛开,岂非法缘殊胜,寓意深长?”这不仅是植物的移植,更是将祖师道场的那份灵秀之气、法脉清流,请至香港,让这东方之珠,除了现代繁华,更添一抹亘古的、超越的净土之色。

我闻言,心中震动如池水被石子荡开层层涟漪。我深知此请的分量。众所周知,玉泉祖庭的千叶宝莲,非同凡卉。其瓣密叠,其色皎洁,于月夜下观之,恍如大千世界微缩于一花之中,确有“一花一世界”的禅境。它承载的,是自智者大师以来,玉泉祖庭千年不绝的法脉灵气与山水精华。法师所求,非为一花一木的观赏,实是以此具象之莲,作为无声的法语,作为连接古今、贯通南北的法脉信物。他想让每一位来到宝莲禅寺的信众眾、游客、大千众生,目睹此莲,便能思及汉传佛教深广的源头活水;让香港这一国际都会,在它的文化肌理中,生长出一枝来自中华佛教最深沃土壤的灵根。

然而,美好愿望之舟,常遭遇现实的风浪。我们当即开始探讨各种移植之法。或分株,或引种,或现代生物技术保育。但千叶宝莲娇贵无比,对水土、气候、尤其是那份无形的“地气”依赖极深。北莲南移,关山阻隔,气候迥异,海关检疫手续繁复,更恐其离了祖庭的泉脉山灵,纵然存活,亦失了那份独有的神韵与生机。我们曾想效法古人“瓶中寄远”,以精诚之心相护送;亦曾咨询现代园艺专家,设计恒温保湿的运输方案。每一次商讨,都充满希望;每一次论证,又都面临新的难题。此事遂成我们心中一个共同的牵挂,一个在繁忙弘法、著述间隙,总会悄然浮现的、带着淡淡遗憾的念想。它在我们的通信中,成了一个固定的章节;在偶尔的电话问候里,是一句不必明言却彼此心知的问候:“那朵古千瓣莲,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这未完成的移植,如今想来,恰似一个巨大的隐喻。净因法师一生所致力的,不正是这桩宏大而精细的“精神移植”工程么?他将深奥的佛学义理,从古老的经卷中“移植”到现代学术的讲坛,使其在严谨的思辨中焕发新光(伦敦大学的佛学博士生涯,港大佛学中心的耕耘)。他将汉传佛教的法脉,从传统的寺院丛林,“移植”到国际化的语境之中,让一行禅师的“正念”之风与中华禅韵对话交融。他将佛教慈悲与智慧的种子,从宗教的范畴,“移植”到普通人的心灵土壤,尤其关注青少年通过“苦难教育”获得生命的韧性。他更以一己之力,将香港宝莲禅寺这座名刹,从一处信仰中心,“移植”并升华成为沟通两岸三地、连接中国与世界的文化桥梁与精神地标。

他所做的,是比移植一株植物艰难千倍、伟大千倍的事业。植物移植,尚有具体法门可循;而法脉、文化、智慧的移植,需要在时代变迁的惊涛骇浪中,找到那艘不沉的舟筏;需要在文明对话的崇山峻岭间,开辟那条通达的小径。他成功了,他以著述为土壤,以演讲为雨露,以无尽的悲愿为阳光,让一朵硕大无朋的“千叶宝莲”——那包容、开放、智慧、利他的现代佛教精神,已然在香港,在学术界,在国际文化交流的园地中,灿烂绽放。而那朵有形的、玉泉寺丹池中的古千瓣莲,反倒成了他心中一个温柔的执念,一个连这位卓越的“精神园丁”也暂时未能圆满的、关于故乡与根源的诗意梦想。

今晨噩耗传来,这未竟之约,瞬间化为最锐利的哀思。痛哉! 痛失一位挚友,一位智者,一位这个时代难得的思想引渡者。人天痛惜哉! 惋惜那朵他生前未曾亲眼得见的莲花,仍静静开在玉泉寺的方塘之中,不知它是否也在晨风中微微颔首,思念着那位远在香江、曾为它魂牵梦萦的知己?

然而,真正的禅师之死,并非灯火熄灭,而是薪尽火传;并非莲花凋零,而是莲子入泥。净因法师的圆寂,其影响深邃而广远,此刻正静静显现:

于香港,他留下的不仅是宝莲禅寺方丈的位席,更是一座坚实的精神堡垒,一种将佛教传承深度融入国际都市命脉的范式。在风云变幻之际,这份源自中华文明最深处的宁静与智慧,显得尤为珍贵。

于内地,他是一座永不关闭的桥梁。他的学术成果、教育理念,将持续反哺內地大江南北的佛教;他与内地各界广泛而深入的交流,已编织成一张坚韧的法谊之网。

于学界与教界,他完美示范了“学者”与“行者”身份的统一。他让学术为信仰注入清晰理性的光芒,让信仰为学术赋予温暖生命的厚度。此一典范,必将激励后来者。

于中国佛教与国际交流,他更是一张行走的、充满亲和力的“佛法名片”。他让世界看见,中国佛教不只是古老的遗产,更是能够参与全球对话、提供心灵方案的时代鲜活的智慧。

行笔至此,我忽然了悟我们那个“千叶宝莲之约”的深层真意。它未在法师生前实现,或许正是佛法无尽的“留白”与“悬念”。这未完成的移植,仿佛一个持续的叩问、一个开放的召唤,它交给后来者,交给我,交给所有敬仰他、受惠于他的人们去完成。它告诉我们:法师的事业,亦如这株待移的古千瓣莲,需要更多人接过手去,精心护持,让它在新土壤里扎根、盛开。

净因法师,请您安心!

您心心念念的千叶宝莲,我已明了。那不仅是玉泉祖庭池中的一枝芳华,更是您用一生行谊所凝聚、所绽放的那朵无上智慧与慈悲之莲。它的千重花瓣,是您洒向世间的千卷文章、万语开示;它的清净芬芳,是您润物无声的人格魅力与深远影响。

移植之事,我必竭尽全力,让玉泉祖庭智者大師手植的古莲,在南香江盛开,以慰您愿。而更重要的,是我们将共同守护、延续您已植下的那朵更大的、精神的千叶宝莲。让它在中国佛教的沃土上,在国际交流的广阔水域中,亭亭净植,香远益清,直至永远。

此刻,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香江之水,玉泉之波,因一朵莲的约定,而在法界深处,悄然相通,共映一轮明月。

那明月,是您清净无染的法身。

那莲华,是您永不凋零的悲愿。

南无阿弥陀佛!

玉泉祖庭 道伟 泣泪缅怀于丈室映望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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