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0年6月开始,黄檗书院文献室致力黄檗相关文献专题收藏和研究。经过三年来的努力,一个以和刻古籍为主体的、由黄檗东渡高僧语录、黄檗宗谱录、黄檗仪轨、黄檗文化艺术研究和黄檗大藏经几个板块组成的“黄檗文献库”,已经初具规模。在研读这些文献时,经常遇到两个出版发行机构——黄檗堂和贝叶书院。黄檗堂在爱知县,今天已经不复存在。黄檗堂的出版物印量都很小,得遇不易,黄檗学研究会所编《黄檗文献之光》一书,对黄檗堂所出书作了初步研究梳理。相比黄檗堂,贝叶书院刊刻的古籍比较多。奇怪的是,问过几位在京都留学的学生,也请教过日本的黄檗学者,他们都不大清楚这家书院的情况。
和田大卿先生的引领
樱花时节,曾有京都之行。四月二日那天,我们从大阪搭乘新干线,中午到达京都。在“运甓斋”主人和田大卿先生引领下,我们来到御所附近经营古玩、古书的街区,先去看了内藤湖南题写匾额的汇文堂,一路闲逛,有经营茶器的一保堂、专营纸张的纸司柿本、经售墨的古梅园。二条附近的众星堂,是一家专营和刻本、古文书的“古书店”。丁字路口处,有一家挂着“笔墨精良”挂轴的老铺子,便是老笔庄“香雪轩”。和田大卿先生说,“香雪轩”的斜对面就是贝叶书院。
抬头望去,这是一栋两层的临街的青瓦小木楼。二楼悬挂着“贝叶书院”的隶书大字店招,一楼左侧竖立一块原木板招牌“高丽藏本对校大般若经古板再板版元”。正门脸挂着一块铜牌“贝叶书院,1681年,江户时代将军德川纲吉时期,致力于出版木刻手折经本佛经的“一切经印房”成立。主营黄檗山宝藏院所藏《铁眼版一切大藏经》大般若经的刷印发行”。遗憾的是,那天是星期日,书院不营业。
善本书上的“一切经印坊”
两天之后,我们访问位于花园大学校园内的禅文化研究所,主管资料的研究员藤田琢司带我们在善本库看古籍。恰好遇到一册京都黄檗山第八代住持悦峰道章的《悦峰禅师语录》,悦峰道章来自杭州,此书刊刻于康熙庚寅(1710)冬,毛奇龄作序。书的“版权页”有这样一则信息:黄檗版其他诸经印刷发卖元,京都市上京区木屋町通二条下,一切经印坊,武兵卫。
这则信息清楚表明,在江户时期,武兵卫的“一切经印坊”,专营“黄檗版其他诸经”的“印刷发卖”,地址就在京都二条。
这则信息,使我想起贝叶书院店招铜牌上的介绍:1681年德川幕府五代将军德川纲吉在位时,该店名叫“一切经印房”。明治维新后,方改为贝叶书院,专营禅书经典。
走访黄檗山宝藏院
为了弄清一切经印坊、贝叶书院和刊刻黄檗大藏经的黄檗山宝藏院的关系,我们专程来到京都宇治黄檗山宝藏院,这里是重要文化财“铁眼一切经版木收藏库”。
宝藏院住持盛井幸道长老和其弟子黑木启宗带我们来到经版库房,实地察看版木和刷印成书的黄檗大藏经实物。藏版库分上下两层,是1961年所建,版木顺序按《千字文》编号排列,望去井然有序,浩瀚壮观。
在贮藏《大般若经》版片的柜架上,挂着一块指示牌,上面写着:黄檗山宝藏院,《铁眼版一切经》印刷中,印行颁布所“贝叶书院”。后面是地址“京都市中京区二条通木屋町西入”,电话是(075)231—0919。
盛井幸道长老曾是黄檗宗大本山的宗务总长,他告诉我,初创时期,“一切经印房”是黄檗山宝藏院的一个下属机构,主要经营铁眼禅师制作的一切大藏经的刷印,这部大藏经拥有版木约六万块,其中四万余块列为“重要文化财”。到了明治时代,不仅处理一切大藏经,也处理黄檗宗之外的其他各宗派书籍经典,“一切经印房”也随之改名为“贝叶书院”。至今,贝叶书院仍以木版经折装《铁眼版大般若经》为主营。此外,贝叶书院还收藏了明治时代购买、收集的大量版木。
与铁眼寺住持的交流
在黄檗山万福寺黄龙阁的一次研讨会上,我遇到了黄檗宗布教师会顾问住谷瓜顶长老,交换名片后方知,长老还是瑞龙寺的住持。瑞龙寺通称为“铁眼寺”,位于大阪市浪速区元町一丁目。
住谷长老说,黄檗山宝藏院铁眼一切经的藏版库,就在京都宇治黄檗山万福寺旁。铁眼道光禅师为开雕大藏经,多方募化,后又将所募到的净资用于赈灾,前后所费十七载之久,全部经板才刊刻完毕。现存版木六万多片。住谷长老说,所用木材全为吉野樱树,这是江户时代广泛使用的版木材料,不同于中国的“付诸梨枣”。
住谷长老说,“铁眼一切经”的刊刻,成为黄檗山万福寺著名的“黄檗三大事业”。近世以来,各寺院需要经书,基本上是通过贝叶书院预定,贝叶书院再请宝藏院的木版刷印师傅刷版印经。刷印好的书页,再交由贝叶书院装帧、发售。
《云养楼日记》里的记载
据松如“云养楼日记”《黄檗之行》一文介绍,宝藏院现在的印经师最早是从贝叶书院派来,在宝藏院工作了四十多年,而且他没有培养弟子,下面暂无年轻人。
松如文中还记载,“之前朋友见示资料,云1930年代初,昭和天皇曾命京都寺町通三条书肆其中堂复制黄檗大藏经两部,一部送给伪满新君溥仪,一部送到东京”。而今两部经书下落不明,松如还专门去其中堂打听,现任店主说:“您若早来一些年,应该可以知道,因为家父很熟悉,而他已故去有年。”松如又问过宝藏院的印经师,这位师傅说不知详情,“但知从前的确有铁眼大藏经送至伪满州国”。
因为有这样的记载,我专门就此事请教盛井幸道长老。长老说,他曾听人说过黄檗大藏经送到伪满州国的事情,但具体情况不清楚,也没有见到书面文献记载。
再访贝叶书院
为了弄清黄檗大藏经是否送给溥仪之事,我于4月5日上午又一次来到京都贝叶书院。正赶上贝叶书院有限会社董事长河村敏之和他的母亲都在店里,听说我们来自中国古黄檗,娘俩很高兴,放下手里的事情和我们聊天、交流。
河村敏之先生说,他的父辈是贝叶书院第八代,他是第九代。本来他的大哥主持店务,但因车祸去世的早,就由他接下了书院所有的事情,而他住在神户,虽然来往不方便,但为了祖业传承,还是接了下来。印坊由他的妹妹经营,但如今印坊也卖掉了。河村敏之的母亲已经九十多岁高龄,她示意我坐在店铺的榻榻米上,然后从里屋拿出一张“二条通东生测町”彩色老地图,此图绘于明治廿七年(1893)七月,作者是安藤新太郎。老人说,这张图离现在整整一百三十年,那时的贝叶书院几乎拥有京都二条丁字路这一段半条街。
我问起是否知悉黄檗大藏经送给中国末代皇帝溥仪的事情,河村敏之先生说,他并不知道详情,但的确亲耳听父辈讲过此事。
在贝叶书院店售柜台上,有许多老版画在售,几乎未加挑选,就买下了其中的三种。有一种是《宫中御忏法讲之图》设色版画,是三千院门迹所藏,贝叶书院明治29年(1895)所出《皇朝天台史略》一书的卷首插图。三千院是天台宗的寺院,创建于1118年。三千院作为天台宗五门跡和京都五室门跡之一,在京都众多寺院的重要地位可见一斑。寺院内古树参天,青苔遍地,溪水潺潺。4月樱花、5月杜鹃、7月紫阳花,进入红叶季后,其色彩之饱满浓郁令人叹为观止,是“京都红叶狩”必去经典场所之一。另一幅彩色《十三佛缩蜜图》,店主说起码有一百多年了。还有一种是《释迦三尊佛》,也是老版刷印。
要离开贝叶书院时,河村敏之先生把我们带到里屋,这里挂着两块隐元禅师手书的匾额,一块是“圆妙”,一块是落款“八十一翁隐元书”的“狮子吼”。是啊,悠悠三个半世纪,342岁的法宝印房,用坚守证明了信仰的力量,这不就是现世的圆满圆通——“圆妙”吗。
内容来源:2023年4月20日《海峡都市报》“海都新闻”
作者:白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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