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游与黄檗：禅事悠悠一千载 | 走进黄檗

如此山水，可得神仙。

仙游，有了被徐霞客称为“匡庐三叠，雁荡龙湫”的九鲤湖，便世代充满着仙逸之气。仙游，在唐代就出了正觉和慧忠两大国师，清凉和智慧的禅韵便弥漫了一千载。人杰地灵的仙游与千年古刹黄檗寺，更是有着甚深的缘分，明末清初的黄檗法席，有六位高僧大德来自仙邑。

来黄檗山参禅的蔡襄

苏黄米蔡“宋四家”之蔡襄，是北宋仁宗、英宗的两朝重臣。曾知四地州府（开封、杭州、福州、泉州）、他主持修建的洛阳桥闻名遐迩。论政绩、人品和对文化的贡献，是仙游史上不折不扣的第一人。蔡襄在福州府任上劝学兴农，传播医治蛊毒的药方，教化民众遵法为善，革除陋习，深得民心。

蔡襄多次来黄檗山，并听住持彬长老谈禅。在北宋的时候，黄檗山周边有九庵十八寺，禅风兴盛，参禅的士大夫络绎不绝。蔡襄在其两知福州时，无论是探亲访友，劝农兴利，抑或路过，都要顺道造访黄檗山寺的住持彬长老，对寺僧也是关心尤加。道光版的《黄檗山寺志》收入了蔡襄的《过黄檗听彬长老谈禅》，诗中写道：

一圆灵寂本清真，谁向清波更问津；

欲说西来无见处，奈何言句亦前尘。

值得一说的是，在蔡襄的《蔡忠恵公文集》里，这首诗题作《宿黄檗听彬长老谈禅》，这一个过，一个宿，内涵不同，但都意义重大。如果是过黄檗听彬长老谈禅，说明日理万机的蔡大人，十分虔诚，因公务路过黄檗，也要进山入寺礼佛，听黄檗寺住持彬长老谈禅论道，指点迷津。如果是《宿黄檗听彬长老谈禅》，那就是说，贵为知府、主政一方的蔡襄，不仅来黄檗礼佛，还要在会贤楼住下来，到丈室拜见彬长老，品茗论茶，宽汤大水、认认真真地听黄檗寺堂头大和尚彬长老谈禅说法，培培福报，长长智慧，为操劳奔波而疲乏无力的身心，充充电。

蔡襄为官正直，所到之处有口皆碑，政绩斐然。特别是在茶文化的创造上，蔡襄为中华大宋茶文化，奠定了历史基础，起了发端滥觞、开门立派的开创性作用，他主持制作了给予皇室的御用贡品——武夷茶“小龙团”。他所著作的《茶录》一书，总结了中国古代制茶、品茶的经验，是几乎和陆羽《茶经》并驾齐驱的茶学圣经。他的《荔枝谱》，被称赞为“世界上第一部果树分类学著作”。

隐元禅师的仙游缘

顺治十一年，隐元禅师应日方四次礼请，自厦门东渡长崎。离开黄檗山，隐元禅师第一站就到达莆田、仙游，并且住了五天。当地的满镇台、钱参军和厉指挥，向隐元禅师咨询法要。

隐元禅师东渡前三年，受莆田、仙游僧俗人士之请，来到仙游九鲤湖。据《隐元禅师年谱》记载，顺治八年（1651）八月，隐元禅师从福清黄檗来到仙游，先后到了资福寺、曹山寺、永庆寺、高田院、南林寺、天湖寺、龙华寺和报恩寺诸刹，各请上堂说法。

《隐元禅师语录》记载了隐元禅师在仙游高田院上堂说法的情况。隐元禅师说：“山僧自离黄檗，已到莆境，首入永庆之堂，铺舒长春之锦，以寿无位真人；次入龙华会中，展演大机之用，以慰大乘作者；又登金刚之顶，卖弄崄崖之句，以接峻峭之机；兹到高田院里，平长敷演，以安本分衲僧。”

隐元禅师的仙游之行，除了在各寺说法之外，还在大济南林寺赋诗两首。一首是《南林寺》，诗中慨叹南林的禅林气象和秋山风光，南林道风超凡，所以“有凤来栖”：

信宿南林谁与齐，林成果有凤来栖。

道人亦爱秋山好，到处风光一杖藜。

隐元禅师在高田院上堂说法时所说“登金刚之顶，卖弄崄崖之句，以接峻峭之机”，讲的就是到达南林寺后，还登上了后山的“金刚峰”。隐元禅师登上金刚峰顶，在开山祖师了明和尚塔前的巨石上，沐浴松风，结跏趺座入于禅定，以致“定久不知谁是我”，下山后写了一首《登金刚顶》：

金刚顶上结跏时，瘦骨棱棱彻四维。

定久不知谁是我，凭风吹动两茎眉。

隐元禅师还曾到仙游龙华寺，龙华寺的明净清斯禅师请教“南泉斩猫”的公案。一拜未起，就被隐元禅师一脚踏倒。明净清斯刚要开口，又被隐元禅师连踏两踏。明净清斯一下子通身汗下，感受了凛冽的黄檗禅风，就跟随隐元禅师回到黄檗，作了两年侍者。后来，明净清斯禅师成为黄檗山第八代住持。

南林寺的黄檗缘

值得一说的是，这位来自仙游的明净清斯禅师，卸任黄檗住持后，又应仙游唐代古刹南林寺之请，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九月，重兴南林禅刹。至今，南林寺还保留着明净清斯禅师题写的匾额——“风高百丈”，落款“别庵书”，下方有“清斯”和“真净印”。

乾隆年间的《兰陔诗话》记载，清斯真净禅师大有诗才：“清公禅定之余，肆力词章，浑古上人赠诗有‘松间月映茶瓯白，花下风飘墨渖香’之句，其风致可想见云。”文献还记载，清斯真净禅师工诗，著有《别庵诗草》。

唐代南林寺的住持是了明禅师，宋代黄岩孙所撰《仙溪志》记载：南林庵主了明，姓陈，生而有异光。出家为僧，至京师相国寺，与异僧怀素遇，亲承演说法要，大悟，辞归，隐于金刚山三十余年。戒行完净，处山绝巅建庵，人疑其山高泉涸，师礼拜告天，亭午雷鸣击石，泉涌而出，至今不竭。”山居四十七年后，了明禅师说：“余行不久矣。” 吟出“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之后，便端坐示寂，北宋宰相吕惠卿为了明禅师作的塔铭。

了明禅师圆寂前所说的“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曾引起学者关注。大家知道，王维的《画》诗中也有“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有学者认为，了明禅师的遗偈，可能比王维还要早。

三会寺的黄檗根脉

三会寺位于仙游县城西的大济龙山下，始建于唐睿宗景云年间（710—711年）。古时候传说有三条巨龙，会战于此，意为“三龙际会”，三会寺便因此得名。到明初，三会寺成为仙游四大丛林之一。

前些年，出土了一块乾隆二十七年的《敕赐大中三会禅寺临济正宗三十七世而煌伟公和尚塔铭》。这份塔铭记载，仙游大中三会禅寺而煌老和尚，自幼聪明颖悟，他的父亲说了一句“天生万物”，他随口应对“地养千灵”为下句。十一岁的时候，而煌“礼上昙下瑞公，事上孝，事下慈，守己静，处众和，诗工李杜，字学锺王。丁巳冬，受戒于檗山哲庵大和尚。丁卯春，受法于师太祖莲隐老和尚”。此处“丁巳”当为乾隆二年，“丁卯”则为乾隆十二年。

从铭文的记载来看，而煌和尚的戒师是清朝黄檗山第十八代实圣濬微禅师。实圣濬微禅师号哲庵，是泉州同安县林氏子。18岁的时候，在仙游龙华寺剃度，在黄檗山第十八代住持仲祺和尚处受戒，嗣法于黄檗山第八代住持净清斯禅师。雍正九年（1731）成为黄檗寺住持。而煌和尚的传法师是清朝黄檗山第二十八代际位若育禅师。际位若育禅师号莲隐，也是仙游人。十岁，在仙游大中三会寺肃安耆德处剃度。

塔铭还记载，直隶按察使郑远，是仙游杨溪人，于乾隆十四年（1749年），“特请隐老祖就本山开法，师立记室，凡事悉赖维持”。到了乾隆二十五年，福清林建鼎请仙游人际位若育禅师住持黄檗山。林建鼎是殿试第一甲第二名的“榜眼”。

无尘塔与九座寺

木兰溪的发源地在仙游县西北部凤山南麓，过了广桥村，便是凤顶村，即可望见几座秀美如螺髻的山峰，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无尘塔。这座石塔，塔基敦厚，端庄雄壮，屹立于茫茫竹海。花岗岩的凛凛风骨与天空的碧蓝、竹林的葱绿融为一体，透出一种“佛光塔影净无尘”的意境。

据《福建文物地图集》记载：“宋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赐僧智广书‘无尘’塔额，为历代僧人圆寂静化之处，三层八角楼阁式石塔。”短短两行字，将无尘塔的建筑年代、塔名、用途和形制说的清清楚楚。

在无尘塔二层石壁上，有几行早已风化漫漶的雕刻字迹，共有四行50多字。经过辨认，是这样的内容：“上二层，绍兴丙寅冬，僧家藏衣，以遇草寇，及为所焚，塔亦百难。□乾道丙戌，命拆去伐石重造。□□因斋戒后来，住山麓都绳，福唐陈显。”无尘塔始建于唐而毁于南宋，塔上这段石刻文字，记载了南宋年间重建的无尘塔的是福唐人陈显。

九座寺原名太平禅院。全盛时期，九座寺规模宏伟，占地达1.5万平方米，僧众有五百余人，是唐代仙游最大的禅林。唐咸通六年（865）的一天，智广禅师来到仙游与德化、永春、永泰四县相交界的九座山中，寻找理想的寺址。九座山，位于仙游县西苑乡境内，重峦叠嶂，巍然高峙。明弘治《兴化府志》载：“九座山，旧经谓八峰环绕一峰，故名九座。自仙游望之，正在西北。其山高大，是为众山之祖……山有盘髻峰，盖中峰独峙，上有嘉木异卉，四时不改。”

智广禅师发现这里四周有九峰环列，与少林寺所在地少室山的九瓣莲花地形相合，两座山峦如凤凰双栖，为发祥之地。于是，智广禅师就把寺址选在雄凤的凤冠之上。为合莲花瓣之意，智广禅师当时修建的舍院纵横各三，九座相连， 故名“九座寺”。因寺院建在凤顶冠上，故称当地为“凤顶”。

创建九座寺的祖师智广，与龟山寺的无了、 慧忠师徒以及涵江囊山寺方丈妙应禅师同时代。智广禅师生于唐元和二年（808）正月初九，自幼颖悟不茹荤，人称佛性儿，18 岁出家，31岁正式落发入佛门。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受戒，之后住山十余载，不但深悟少林宗旨，而且精通少林武功。回到九座寺后，播下武功的种子代代相传。

唐咸通十年（869），智广禅师曾奉诏进长安参加法门寺迎佛骨大典，受邀宣讲《法华经》，轰动京都。唐懿宗赐封九座寺为“九座山太平禅院”，钦命智广禅师为该寺方丈。唐光启年间，智广禅师圆寂，获舍利子4000 粒，晶似冰雪，存放于无尘塔内。

“想像精蓝九叠前，青鞋今浔踏云烟。霜边涧水多成玉，岭上人家半是仙。”宋龙图阁学士陈宓的诗，不仅说出了九座寺的沧桑变迁，更是讲到了因清净伽蓝的加持，以致涧水成玉，周边的山上人家也惬意成仙了。

内容来源：2024年8月1日《海峡都市报》“海都新闻”

作者：白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