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耀中:宋代大诗人为何都钟爱昭觉寺|圆悟克勤禅师与佛教中国化学术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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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耀中:宋代大诗人为何都钟爱昭觉寺|圆悟克勤禅师与佛教中国化学术研讨会

2023年12月7日—9日,圆悟克勤禅师与佛教中国化学术研讨会——纪念圆悟克勤禅师诞辰960周年活动在四川成都举行。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严耀中教授在论坛发表题为《宋代成都昭觉寺的诗画与禅意》的学术论文,严耀中教授在论文中提出,中国的文化传统里,宗教与世俗文化虽有区别,但也往往浑然一体。而在彼此的交流互动中,诗画也是一条重要的纽带。不仅“在北宋时代诗画的融合在事实和观念上已经成熟”①。而且它们和禅意也有了进一步的会通。如此之汇融,使昭觉寺的宗教文化在宋代焕然出彩。凤凰网佛教文化摘录编发主要观点如下:

严耀中:宋代大诗人为何都钟爱昭觉寺|圆悟克勤禅师与佛教中国化学术研讨会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严耀中教授发表主题演讲

为啥宋代的大诗人都钟爱昭觉寺,在此留下千古佳作

成都昭觉寺自晚唐创建后,不久便成为天府的文化中心之一。它除了作为当时的禅学重镇外,还系名胜之地。“寺之胜迹,有僖宗幸蜀放随驾进士三榜题名记、陈大师塑六祖像、萧相国文建寺碑、会稽孙位画行道天王、浮丘先生松竹,张南本画水月观音、翰林待诏模昭觉寺额。俱经乱不亡,为唐故事。斯皆化感利舍护持之力也”②。尤其是到了宋代,昭觉寺更是成为文人云集,诗画荟萃之地,且与该寺禅学相互促进而为佛教文化特色之一大范例。

宋代的著名诗人苏东坡与陆游先后造访过昭觉寺,并且留下了诗篇。苏轼《赠惠山僧惠表》云:“行遍天涯意未阑,将心到处遣人安。山中老宿依然在,案上《楞严》已不看。欹枕落花余几片,闭门新竹自千竿。客来茶罢空无有,卢橘杨梅尚带酸”③。据王十朋为该诗首句注引洪父《成都古今记》曰:“天涯石在大东门内昭觉寺,相对高六七尺”。身为蜀人的苏轼曾去过昭觉寺,对作为与寺关联的名胜“天涯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在他的诗作里提及,是自然而然的事。

黄庭坚也有《送昌上座归成都》诗,云:“昭觉堂中有道人,龙吟虎啸随风云;雨花经席冷如铁,一縢日转十二轮。宝胜蓬蒿荒小院,埋没醯罗三只眼;个是江南五味禅,更往参寻莫担板”。亦是苏轼友人的翰林学士范镇曾作二首《游昭觉寺》诗,其一云:“炎蒸无处避,此地忽如寒;松砌行无际,石房禅自安;鸳鸯秋沼涨,蝙蝠晚庭寛;登眺见田舍,衡茅半不完”④。其二:“唐寺传城北,春风引客游。残碑横竹径,疏磬出僧楼。塔古苔花积,房深袛树幽。漫嫌人寂寂,好与客勾留”⑤。

南宋诗人陆游则有多首与昭觉寺相关的诗。《人日饮昭觉》云:“天涯羁旅逢人日,病起消摇集宝坊;雪水初融锦江涨,梅花半落绿苔香。家山松桂年年长,幕府文书日日忙;自笑余生有几许,一庵借与得深藏”。

《饭昭觉寺抵暮乃归》云:“身堕黄尘每慨然,携儿萧防亦前縁;聊凭方外巾盂净,一洗人间匕箸羶。静院春风传浴鼓,画廊晩雨湿茶烟;濳光寮里明窗下,借我消摇过十年”。

《访昭觉老》云:“久矣耆年罢送迎,喜闻革履下堂声;游山笑我蓦直去,过夏怜君太瘦生。庭际楠阴凝昼寂,墙头鹊语报秋晴;功名已付诸贤了,长作闲人乐太平”。

《旧在成都,初春无事,日访昭觉、保褔、正法诸刹,甚可乐也。追怀慨然,因赋长句》云:“忆在西川集宝坊,幅巾萧散日初长;伊蒲塞馔分香积,优钵罗花散道场。客路逢春增感慨,旧游回首已微凉;新晴强作寻幽计,有底文书作许忙?⑥”

这些诗所反映的是自然和人文交织而成的境况,致使“对诗人‘感’和‘触’这种被动状态的强调,也经常呈一由‘物’至‘心’过程”⑦。

名满天下的秘密:昭觉寺画廊与艳诗悟道的圆悟禅师

从以上所引宋代各位名家的诗作中可见成都昭觉寺在宋代并非单单是蜀中名刹,而且是文人的聚会之地。他们之到了昭觉寺内之所以诗兴大发,主要有二个原因。

其一是广大该寺的圆悟克勤不仅为禅宗高僧,还善属文,喜诗作。如圆悟所做的偈诗⑧:“休夸四分罢楞严,按下云头彻底参。莫学亮公亲马祖,还如德峤访龙潭。七年往返游昭觉,三载翱翔上碧岩。今日烦充第一座,百花丛里现优昙”⑨。这是一首有着相当厚度的玄理诗,诗中主张“休夸四分罢楞严,按下云头彻底参”,应该是得到当时一些士大夫之共鸣。

他的诗还妙在其中暗藏玄机,如他在一段公案中回复其师法演禅师所做的偈诗:“金鸭香消锦绣帷,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祗许佳人独自知”。由此被法演禅师赞许为“我侍者参得禅也”。还如他启迪弟子景元禅师的题诗:“生平只说聱头禅,撞著聱头如铁壁;脱却罗笼截脚跟,大地撮来墨漆黑。晚年转复没刀刀,奋金刚椎碎窠窟;他时要识圆悟面,一为渠侬倂拈出”。以及赠安民禅师的偈诗:“休誇《四分》罢《楞严》,按下云头彻底参;莫学亮公亲马祖,还如德峤访龙潭。七年往返游昭觉,三载翱翔上碧岩;今日烦充第一座,百华丛里现优昙”。至于零星的诗句若“风暖鸟声碎,日高华影重”,“万缘迁变浑闲事,五月山房冷似冰”等也是不错的佳作⑩。

前引苏轼诗里有“山中老宿依然在,案上《楞严》已不看”之感慨,表明苏轼对圆悟诗句所云之认同和在禅理上造诣的敬仰。此正若金克木先生所指出“从诗句见诗境,由诗境得诗意”,而在诗意中“也就深得诗心”⑪。而在佛地禅门里咏得之诗,若是僧人,其“诗心”往往也就是禅心,即使是访寺诗人所作,至少也会略带几分禅意。故而圆悟在昭觉寺时,由此慕名而造访昭觉寺者依旧大有人在,同样有着往昔“一时王公贵人,道德、材智、文学之士,日造其室,车辙满户外”⑫。

其二,当时的昭觉寺之内外还处处充满着美感。既有连通寺内外的清静美丽景观,若“松砌行无际,石房禅自安;鸳鸯秋沼涨,蝙蝠晚庭寛”和“塔古苔花积,房深袛树幽”等景色,以及使苏东坡念念不忘的犹如汉阙的“天涯石”。由此能够提供出一种意境来促成所谓的“关联性思维”(coordinative thinking),从而为佳诗名画在昭觉寺之出现做了铺垫。寺里还有反映当时蜀中造型艺术成就的画廊,也是不少文人骚客来访昭觉寺的动机之一。如在陆游的第二首诗中就有“画廊晩雨湿茶烟”一句,说明他很在意寺里的画廊,在那里品茶赏画,应该化了不少时间。

在当时昭觉寺内,确实有着一些大画家们的杰作。如《图画见闻志》载:“张询,南海人,避地居蜀。善画吴山楚岫,枯松怪石。中和间,尝于昭觉寺大悲堂后画三壁山川、一壁早景、一壁午景、一壁晚景,谓之三时山。人所称异也”⑬。《宣和画谱》也说张询“后至蜀中,因假馆于昭觉寺,为僧梦休作《早午晚三景图》于壁间,率取吴中山水气象,用以落笔焉”⑭。又如在《益州名画录》里单独被列为最高之“逸格”的孙位(后改名孙遇),在入蜀后“应天寺无智禅师请画山石两堵、龙水两堵,寺门东畔,画东方天王及部从两堵。昭觉寺休梦长老请画浮沤先生松石墨竹一堵,仿润州高座寺张僧繇战胜一堵。两寺天王、部众,人鬼相杂,矛戟鼓吹,纵横驰突,交加戛击,欲有声响。鹰犬之类,皆三五笔而成。弓弦斧柄之属,并掇笔而描,如从绳而正矣。其有龙拿水汹,千状万态,势欲飞动。松石墨竹,笔精墨妙,雄壮气象,莫可记述。非天纵其能,情高格逸,其孰能与于此邪”⑮?还如据《画继》记载,有李时泽“兵乱归蜀,即以画名。圆悟住昭觉日,大殿既成,命画十六罗汉,及文殊、普贤、药师菩萨等像”。又有“杨祁,彭州崇宁人。善花竹翎毛,有《百禽帐》。又画《笼鸡》如生,昭觉寺超然台旧有《倦翼知还》等壁”。

除了这些名家们的大作之外,昭觉寺应该还有不少其他的壁画,从而构成能使观者流连忘返的“画廊”。如宋孝宗淳熙六年(1179年)四川制置使的夫人魏氏为死去的儿子祈福在昭觉寺“建无量寿佛以居之。像成,设坐几窗牖,凡供具人,命其女慧齐大书殿名以揭之。复念傍壁污坏,弗称巨丽,将饰以新之,绘西方变相。而壁之涂忽有剥落者,视下则旧有画,宛然即西方变相也”⑯。又如“孟蜀主母后之宫有卫圣神龙堂,亦尝修饰严洁。盖即世俗之家神也。一旦别欲广其殿宇,因昼寝,梦一青衣谓后曰:‘今神龙意欲出宫外居止,宜于寺观中安排可也’。……因选昭觉寺廊庑间,特建一庙。土木既就,绘事云毕,遂宣教坊乐。自宫中引出,奏送神曲;归新庙中”⑰。文中所谓“绘事云毕”说明此新庙之墙壁是有着绘画的。

佛寺之画的最高境界:自然境况与宗教精神的契合

从昭觉寺存留的有关诗与画内容的记载推知,在宋代的成都昭觉寺则有着以下几种表现。

第一,是自然境况与宗教精神的契合。李畋《“益州名画录”序》中认为当时蜀画之上品在于:“观乎象而忘象,意先自然,始可品绘工於彀中,揖画圣于方外,有造物者思,唯是得之”。而被《益州名画录》推举为画家之首的孙位正是昭觉寺壁画的作者之一,因为他的画“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由于意表,故目之曰‘逸格’尔”⑱。后来的陆游等诗人在游昭觉寺后写出的诗也同样气韵生动,应该与受寺画之感染不无关系。

第二,由于昭觉寺壁画的作者既有名士,也有工匠,加之高僧及诗人的意见参与,有利于画之 “应物象形”和 “骨法用笔”兼备,使佛寺之画也能“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⑲。

第三,昭觉寺之画随名家画风而自有特色,如宋代之“前辈画佛像罗汉,相传曹样、吴样二本。曹起曹弗兴,吴起吴栋。曹画衣纹稠叠,吴画衣纹简略。其曹画,今昭觉寺孙位战胜天王是也”⑳。《益州名画录》把“东越人”孙位置于最高的“逸格”,其画风应该有着六朝玄意之遗韵。“魏晋时的所谓‘逸’,实际应包括在当时人伦品藻中对人所把握到的‘神’的概念之内,亦即应包括在对神作分解陈述的气韵观念之内。神不离乎形,但由形而见神,这形已从品藻者的观照中升华了上去”㉑。所以怪不得昭觉寺壁画中的“松石墨竹”和“战胜天王”之奇妙结合而相得益彰,在视觉中催生出意象万千的审美意境,由此对文人骚客产生了那么大的吸引力,也成了传统玄意与宗教精神融汇的一个范例。当然,这也体现出“自隋唐以来,佛画更多的融合了中国传统的技法,逐渐与印度传来的风格相远,表现了中国艺术家的智慧和独具的作风”㉒。

注释:

①徐复观《中国画与诗的融合》,载氏著《中国艺术精神》“附录一”。

②李畋《重修昭觉寺记》,载龙显昭主编《巴蜀佛教碑文集成》。

③诗载《东坡禅喜集》卷十八。

④康熙《御选四朝诗·宋诗》卷三十五。

⑤《昭觉寺志》卷六。

⑥见《剑南诗稿》卷六、卷七、卷八、卷十二,载《陆放翁全集》中册。

⑦萧驰《佛法与诗境》。

⑧徐梵澄《蓬屋说诗》云:“诗道广大,……亦有偈语,则以偈归入‘诗’类”,见《徐梵澄集》。

⑨《大明高僧传》卷五《建康华严寺沙门释安民传》。

⑩《五灯会元》卷十九。

⑪金克木《诗疑妄测二则》。

⑫《补续高僧传》卷九《佛果勤传》。

⑬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二。

⑭佚名《宣和画谱》卷十。

⑮黄复休《益州名画录》卷上。

⑯王正德《昭觉寺无量寿佛殿记》。

⑰《太平广记》卷四二五“梦青衣”条引《野人闲话》。

⑱《益州名画录》“序”与“目录”。

⑲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一。

⑳《益州名画录》卷中“张玄”条,第28页。曹弗兴即曹不兴,三国东吴时人。晋宋之间姓曹的画家有好几位,影响孙位画风的主要是曹不兴,而非以“曹衣出水”著名的北齐曹仲达。

㉑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第七章。

㉒常任侠《佛教与中国绘画》,载《佛教与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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