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檗宗与黄檗派·临济正宗与黄檗正宗

隐元禅师和东渡黄檗高僧墨迹，大多钤有“临济正宗”的引首印，但也有禅师用的是“黄檗正宗”或“黄檗正派”。比如，跟随隐元禅师渡日的大眉性善禅师墨迹，其钤印为“黄檗正宗”。参与发起邀请隐元禅师渡日动议的无心性觉禅师，墨迹钤印“黄檗正派”。黄檗宗、黄檗正宗，临济宗、临济正宗，黄檗派、黄檗正派，不仅是一个又一个概念，也是黄檗禅法弘扬、黄檗文化传播过程中，一个又一个节点，甚至具有里程碑意义。

黄檗宗

据住谷瓜顶著《黄檗事典》记载，黄檗宗是隐元禅师和黄檗僧团东渡日本，开创的一个禅宗宗派。日本官方正式使用“黄檗宗”这一称呼，是在明治9年（1876）2月4日。这一天，明治政府正式承认其为禅宗一派。

据《黄檗事典》介绍，隐元禅师渡来之后，自称“临济正宗黄檗派”。但是，根据明治维新后新的宗教政策，明治7年（1874），教部省强制命令黄檗山并入日本临济宗。但是，在当时禅师们的努力下，两年之后，黄檗山从日本临济宗独立出来，成为禅宗一派的“黄檗宗”。由此，日本禅界变成临济宗、曹洞宗、黄檗宗三大宗派。

2024年2月26日，我们曾前往滋贺米原市永明寺，造访住谷瓜顶长老，并就《黄檗事典》中诸多条目进行交流。住谷长老说，黄檗宗因其传来的时期和宗风的不同，一般会认为其是独立的宗派。隐元禅师开创黄檗山万福寺后，其宗风与一直以来存在的日本临济宗有所不同，就开始使用“檗宗”这一称呼。江户时代的黄檗禅师的语录、寿章、行状等，也经常出现该称呼。

据日本黄檗学研究者平久保章的研究，“檗宗”这一称呼，从元禄年间前后开始使用。隐元禅师示寂后64年的元文2年（1737）闰11月，在黄檗山交给京都奉行所的“口上觉”（备忘录）中，便使用了这一称呼，这是官方文献中最早出现该称呼。

住谷瓜顶长老说，“黄檗宗”这个宗派名称的使用，要追溯到文化5年（1808），这年出版的上田秋成的《胆大小心录》，书中有一句话：儒学中关于“天”的定义林林总总，就像黄檗宗用的油的种类一样多。的确，福清人有一种食物做法，裹上面粉用油炸，叫炸念烰，也叫“烰炸”。这也许是普茶料理的来源——“烰炸”与“普茶”谐音。可见，在明治维新之前，上田秋成就已经在使用“黄檗宗”这一名称了。连黄檗僧爱吃的“烰炸”食品，都被人熟知，这也表明，在上田秋成在世的时候，这个宗名就已广为人知了。

黄檗派

住谷瓜顶长老介绍到，隐元禅师是中国临济宗高僧，在黄檗僧团东渡初期，直至京都宇治黄檗山万福寺开创之初，黄檗僧团弘法与外界交流，黄檗僧人都自称“临济正宗”。但是，隐元禅师传来的宗风，带有明末禅净兼修的色彩，日本临济宗各派也逐渐开始出现一种看法，说这不是临济禅风。

另一方面，黄檗山是幕府将军家的菩提寺，是作为与镰仓五山、京都五山同等的规格，或更高规格的寺院标准来开创的。于是，在有些僧人的意识里，黄檗山与日本本土的临济禅是不同的，也开始出现了自称“黄檗派”的僧人。就这样，“临济宗黄檗派”这一称呼就慢慢固定下来，直到明治7年（1874）正式开宗“黄檗宗”。

住谷长老说，最初使用“临济宗黄檗派”这一称呼的，是黄檗禅僧自己，还是日本其他的临济各派，还不是很清楚。

临济正宗

住谷长老说，为了向外界表明黄檗宗是临济宗的正脉，即弘扬临济义玄禅师的宗旨的宗派，隐元禅师及黄檗禅僧便使用了这一称呼。以宗祖为首，黄檗僧墨迹的引首印，基本上都使用“临济正宗”这一称呼。

隐元禅师的本师费隐通容禅师著有《五灯严统》，黄檗僧团自己也印行了《黄檗宗鉴录》，都是以“临济正宗”明确其出身和来由。

福建黄檗山万福寺住持定明法师说，早在宋代，就已经有了“临济正宗”之说，是宋代高僧、临济宗杨岐派传人圆悟克勤提出的。圆悟克勤曾住持多座寺院，先后受宋徽宗和宋高宗敕赐，圆悟克勤有两个大弟子——大慧宗杲和虎丘绍隆，临济宗就是在圆悟克勤和弟子们的努力下开始有了新发展。

到了元代，赵孟頫奉勅撰写了《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黄檗书院文献室有此碑全拓，通读全文可知，此碑是纪念宋代虎丘隆禅师与其师圆悟克勤禅师的故事。师徒二人在虎丘云岩禅寺，将临济宗推向极盛。在元代，临济宗成为汉传佛教里最有势力的一派，“由是临济之道愈扩而大”。圆悟克勤提出的“临济正宗”，不仅成为宗门流行语，而且被后人作为“正统”“正宗”之代名词，对后世影响巨大。

黄檗正宗

顺治十一（1654）年，受日本长崎僧众四度礼请，隐元禅师率20名左右弟子东渡弘法。东渡之前，隐元禅师曾两次住持黄檗达14年。东渡之后，江户幕府确立了黄檗住持从福建隐元禅师法嗣召请制度，持续近70年，使福建黄檗名振东南。巍巍黄檗僧团，绵绵法脉相延，黄檗法嗣遍及八闽乃至湖湘粤皖。

从黄檗住持的塔铭碑文来看，崇祯十四年立的费隐通容禅师塔，题名“临济正传第三十一世费隐容和尚寿塔”。黄檗山清代三十三代和四十二代住持，也使用了“临济正传”。“隐元纪念堂”内的隐元禅师齿发塔，题刻的是“临济正宗第三十二世重兴黄檗隐元大和尚”。隐元禅师东渡之后接棒黄檗住持的慧门如沛禅师、第六代住持虚白愿禅师，塔铭题刻也是“临济正宗”。而且不论留在祖山的，还是东渡扶桑的黄檗禅师墨迹，无不在作品右上角钤盖椭圆形或竖方形“临济正宗”之印，成为墨宝上的重要元素。

清代黄檗山第三十一代、第四十代，墓塔题刻变成了“传临济正宗”。而乾隆九年立碑的第十八代实圣濬微和尚只署“黄檗当山”，嘉庆十二年立碑的第三十九世承垠和尚，题刻为“继席檗山”，均没有“临济正传”或“临济正宗”。

福州罗源县有一座兴祥寺，建于唐大顺二年（891），至今已有1131年历史，由禅僧智韬创建。兴祥寺后山有一座乾隆五十二年的祖师塔，塔铭直接题刻为“黄檗正宗”。

是什么原因，使黄檗的当山住持们不再使用“临济正传”或“临济正宗”？我觉得，这不仅是一个“说法”的变化，更重要的是，从顺治十一年开始，长达70年的“唐僧召请”制度，一次次在隐元禅师闽籍法嗣里寻找，寻找那些能够渡日传法的高僧，使得“黄檗”之名响彻八闽，就是在东南大区域内，也有了一定知名度。在这种情况下，从黄檗道场走出的黄檗禅师们，无不以“黄檗正宗”为自豪。可能正因此，就有了从“临济正宗”到“黄檗正宗”的转变。

黄檗正派

早于隐元禅师东渡五年，于1649年到长崎的泉州人蕴谦戒琬（1610—1673）禅师，和木庵禅师为泉州开元同门，乃长崎“唐寺”之福济寺的重兴开山祖师。《木庵禅师广录》收有“乙未秋，到长崎省觐黄檗本师和尚，并访蕴谦禅弟，有引”一首。木庵禅师称：“余与谦弟同披缁于明温陵开元寺。国变之后，不期谦弟应请长崎，余往檗山，分袂七禩，而窹寐之间，未尝不相记怀。今秋得航海相访，盖怪一时天巧，故述此章以志云尔”。

宽文四年（1664），蕴谦戒琬禅师五十五岁寿辰时，无心性觉禅师书写贺偈一幅，引首钤印“黄檗正派”。蕴谦戒琬禅师六十岁寿辰时，大眉性善禅师书写贺偈，引首钤印“黄檗正宗”。

蕴谦戒琬禅师示寂后，大眉性善禅师书写偈语，挽蕴谦戒琬禅师：“两国重兴两道场，一生功业已全彰。西京圣者来迎贺，坐脱桑莲德愈香。”该幅墨迹的引首钤印，也是“黄檗正宗”。

（图/文 黄檗书院 白撞雨）